我從來沒有感覺做一件事是如此的艱難。
沒有給他打麻醉,那針帶着美容線每次插進他的皮膚,我的整顆心都狠狠地顫一下。
陸耀陽沒有說話,一直溫柔的看着我笑。
但這次……
我卻破天荒的看透了他的情緒,他額頭上溢出一粒粒汗珠早已暴露了他的難受和隱忍。
“要不你吼叫一聲吧?”我盯着他的傷口,邊縫邊說。
陸耀陽笑了,“你幫我縫針的樣子真好看。”
聽他這麼一講,我蹦到極點的神經,“嘣”一下,斷了,接着又是眼淚嘩嘩流。
我擡手用袖子擦了擦臉,再瞪他一眼,“別想用這種情話來糊弄我,俗。”
他沒說話,笑容卻越來越大。
我卻又心疼又急,又氣。
我說,“說這種甜言蜜語,還不如直接去找你的老歡好,別這幅鬼樣來讓我難受。”
話剛說完,一直悶不吭聲的男人,在快結束時,卻悶哼出聲。
我原本已經縫得很小心,突地變得更加不敢下手,“哪裡不舒服?”
“你把我推給其他女人,難受。”他閉着眼,一臉嚴肅的說,讓我看不出話的真假。
當然,我也清楚,現在不是鬧彆扭的時候。
我被他這麼一鬧,反而沒剛纔那麼緊張,縫他的傷口反而變得順手起來。
縫針結束,這個男人已經昏睡過去。
我軟癱在地上,盯着他蒼白無血色的俊臉,第一次覺得我很幸福……
至少,我不舒服了可以去醫院。
拿可以去醫院看病當做幸福標杆,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陸耀陽,起來吃點消炎藥。”我啞着嗓子提醒他。
他依舊紋絲不動,甚至呼吸越來越微弱。
我回歸原位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上,連同着拿藥的手都在抖。
他不說話,我無法判斷他的身體情況,只能一邊幫他擦身子一邊換他,“陸耀陽,不要嚇我好不好?”
我問得小心翼翼,連同呼吸都不敢太快,無數次想撥打電話找救護車。
直到他的呼吸逐漸正常,我才軟趴在他的旁邊,哭了。
他身材塊頭大,我拖不動他,只能幫他換了睡袍,讓他睡在沙發上。
我又害怕有人來發現他受傷,手忙腳亂的換下染了血的沙發套丟洗衣機裡洗。
我在擔驚受怕中消滅他受傷的痕跡,可到頭來才發現最大的痕跡在他身上。
今天的夜晚,太難熬了。
我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害怕天亮的到來!
當然,怕什麼來什麼的光環,從來沒有遺忘過我。
天剛矇矇亮,楊森便找上了門。
我跑上樓穿上性感的絲質睡衣,胡亂撓了一下凌亂的頭髮,深吸一口氣才趿着拖鞋去開門。
“老二呢?”楊森開門見山。
我靠着門框,一腳搭在門板上,露出自己的大長腿,語氣比他的還臭,“大哥,大清八早的打攪我們夫妻兩的好事,你該有點內疚感好不好?”
“叫老二出來!”楊森冷着臉看我,堅持他的章法。
我側臉看向他,嗤笑出聲,“我不知道你們的兄弟情又多深,但就拿我來說,你連兄弟的老婆都容不下,還要求兄弟講究兄弟情義,將心比心,你眼裡從來就沒他這個兄弟。”
說完,我放下腳,準備拉門合上。
在門合上的那瞬間,楊森一把推開我,跨步走了進去。
“楊森,你再走一步,我就舉報你這個不把陸耀陽當兄弟的人,你信不信?”我決定劍走偏鋒。
走到客廳的楊森扭頭看我,“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我冷哼一聲,笑了,“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有權利放誰進來,還是說你在用行動證明你根本不是陸耀陽的兄弟?”
“是不是兄弟不是你說了算。”
“那我說算不算?”
楊森正說得振振有詞,陸耀陽淡淡的聲音突然亂入,嚇得我的心快要原地爆炸。
我猛地扭頭,看向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陸耀陽,雙眼透着沒休息好的血絲,早已暴露了他的體力嚴重透支。
我知道,他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老二你說這話就讓人寒心了。”楊森說着,自來熟的坐到了陸耀陽的對面。
我操着一顆凌亂的心,坐到了陸耀陽旁邊,不動聲色的將丟在茶几上的套套撿起來,幽怨的瞟了一眼陸耀陽,再丟進垃圾桶裡。
兩個男人的注意力明顯都投到了我的動作上。
“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麻煩先尊重一下我的女人!”陸耀陽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想起,配着剛纔丟掉的套套,倒是容易讓人會往那方面想。
這讓楊森有些尷尬,坐了一分鐘,又站了起來,“碼頭那貨你叫人炸的?”
“你認爲呢?”陸耀陽反問,蒼白的臉沒半點影響他都犀利。
楊森頓了頓,明顯有些捉摸不定。
他一步一步的朝陸耀陽走來,每挪動一步,我的心跳就慢一半拍。
“老公,我還想睡一下,昨晚你都沒讓我睡好。”我用下巴在陸耀陽都肩上蹭了蹭,嘟着嘴哼哼唧唧。
楊森也因此停了下來,“當然不是,因爲你永遠是我們的頂樑柱。”
陸耀陽沒說話,依舊穩若泰山。
只有我知道,英俊的男人隨時會倒下。
我不知道他們兄弟之間究竟在扯什麼皮,但肯定不是好事。
很明顯,雙方都沒撈到好處。
楊森嘆了一口氣,纔將目光移到我身上,“弟媳,我這個大哥冒犯了,給你道個歉,我跟老二之間有點誤會而已,你別太緊張。”
“緊張倒不至於,但我想睡回籠覺,你可以走了嗎?”我半閉着眼,懶洋洋的靠到了沙發上,明顯沒給他好臉色。
楊森眯了眯眼,“那批貨沒了,損失很慘。”
“我已經說過,那些東西是你的,我不再插手。”陸耀陽靠到了我的身上,邊說邊摸我的腿。
“不,那些東西永遠都有你一份,即使有了矛盾和分歧,我們也永遠是兄弟。”楊森說得鏗鏘有力。
我們都沒應他。
讓他的回擊明顯沒法得到收穫。
楊森離開,門自動合上的下一秒,陸耀陽倒在了我的腿上。
“不要走也不要說話,先讓我躺一下。”他閉着眼說。
我順從的依照他的要求做,腦子卻已經開始亂的一塌糊塗。
直覺告訴我,這個英俊的男人正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包括我一直很信任的張繼,似乎都不太靠譜。
如果我告訴他,如今他唯一信任的我,接近他也是有目的,他會不會溢血身亡?
可話又說回來,他都答應幫我找我哥,是不是證明其實我倆已經是盟友?
我抱着躺在我腿上的男人,手伸到他胸口受傷的位置,又緩緩的縮了回來。
不管如何,至少我們是夫妻,我和他統一戰線,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
想到這裡,我緊繃的神經又鬆懈下來。
我拿出他的手機撥通了張繼的電話,吩咐他把陸耀陽這兩天的行程全部推掉。
張繼自告奮勇的說,“老闆交代我給家裡準備食材和生活用品,我交代完工作就送過來。”
“不需要,我也想展現一下我比其他女人更適合當賢妻,你要閒着就幫我去看望楊畫吧!”我不顯山不露水的拒絕了他。
這才發現,後面要拒絕的人不止他身邊的人,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
我在擔驚受怕中各種撒謊,自導自演的秀恩愛,連我自己都覺得太過於敷衍。
下午六點,陸耀陽才醒過來。
我半跪在地毯上,哭得稀里嘩啦。
陸耀陽伸手來摸我的臉,“嚇着了,對不對?”
“我怕你死了,別人會誣陷我謀殺你。”我說。
這個男人頓了一下,虛弱的笑了,“誰敢說,我扒掉他的皮。”
“你騙人,你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怎麼幫我報仇。”我越說越傷心,把頭直接埋在沙發上,憋了一天的委屈,此刻卻放肆的宣泄出來。
陸耀陽的手扣到了我的頭上,揉了好幾秒,才發出暗啞的嗓音,“誰說我沒力氣,你現在都抱的動你。”
這個男人說着,作勢要起身,嚇得我立馬收住了眼淚。
“你能不能別給我找事了。”我冷下臉瞪他。
陸耀陽卻難得聽我的話,拽着我的手腕輕笑,“那你別哭,不然我難受。”
不知是不是被傷一場後,這個男人的情話也變得順溜起來。
反正這種話我很受用,連帶着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餓了沒有?我給你煲了一點瘦肉粥。”
“我只想吃你。”他似笑非笑。
我等着他沒說話,念在爲他擔驚受怕一夜的份上,我決定不再懟他,依然起身給他準備吃的。
到廚房時,我接到了阿超的專屬電話,“找個藉口出來一下,我有重要的東西交給你。”
當我拎着垃圾走到對面別墅的垃圾桶時,阿超才推着一個垃圾車出現在我面前。
他說,“碼頭髮生了一起爆炸,牽扯出幾年前的事,陸耀陽是一個犯罪團伙的頭目,但沒證據證明,這個東西,你覈實一下。”
阿超拿出一個桔梗花的圖片給我看了幾眼,又撕碎扔到了垃圾桶裡,順勢把我手裡的垃圾一起收走。
而我還在發愣,完全沉浸在阿超的話裡,反反覆覆的推敲其中的不可能性。
“曉曉!”陸耀陽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
我猛地扭頭,只見陸耀陽單手撐着鐵門,一手捂着胸口。
阿超什麼時候走的我沒反應,目光一直停留在陸耀陽嘴角溢出的那抹淡淡笑容上。
幾秒後,我發飆了,“你都這樣了還跑出來幹嘛?”
“我擔心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