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原始底片。”
一切都不出夏旭所料。
等潘龍從家裡拿來舊數碼相機,孟博超等人很快從其中導出了一張與合照一模一樣的底片。
再將底片與‘揚帆遠航’博客上的合照相互對比,當即就找出一大片有差異的像素數據,又將這些數據與ASCII等字符編碼進行對照,最終以國內的ASCII國標擴充編碼GB2312完成解碼。
解碼完成後,一片隱寫在合照中的‘信’就此展露而出。
“哈哈,能發現這封信件,那就證明兒子你智商並不低嘛,我就說我的兒子不可能是低能兒。
不過你以前學習確實不太好,難道是發糞塗牆、不對,發憤圖強了?
哦,差點忘了,也有可能並不是我兒子,不管了,反正叫你兒子我不虧……”
率先看到這封‘信件’的孟博超瞬間變成了地鐵老人表情包,而後聽到已經完成解密迫不及待湊過來的潘龍也臉色十分精彩。
“我想你爸絕對沒有一直認爲你是低能兒的意思。”
何慶語重心長,寬慰似的拍了拍潘龍的肩膀。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潘龍頓時更加受傷了。
“什麼叫低能兒,好歹我起步也是個普通人智商吧。”
他不甘不滿又有些懷疑人生的嘀咕着。
“或許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緩衝一下伱的傷感吧,畢竟他應該能想到,等你發現這封隱秘信件肯定是多年以後了。”
好在夏旭沒何慶他們那麼不當人,情商很高的找了個即合理又溫情的解釋,寬慰道:“能留下這些話才反而更證明你爸照顧你的用心和細膩。”
“嗯。”
聽到夏旭的解釋,潘龍這纔好受了點。
不過也確實是這樣,最起碼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他雖然情緒複雜,但傷感反倒是被轉移沖淡了,留下的只有懷念……還有暴揍這混蛋父親的惱火。
小插曲過後,衆人繼續查看起信件的後續。
整個信件很長,否則也不可能在合照中留下明顯的痕跡了,正常如果只是少數幾個文字的LSB隱寫其實是很難通過規律發現的。
在省略一大段不着調的絮叨與敘舊後,信件才進入正題。
“兒子,如果你只是個普通人,那我想安穩度過一生纔是你最好的選擇,不過既然你能發現這封信件,那也證明你擁有着足夠的智慧學識、或者交到了不錯的朋友。
所以,我爲你留下了一些遺產,嗯,貌似有點不吉利,算了,管他的,總之你到這個位置……
嗯,這個省略號的意思是爲了防止你不耐煩直接跳過,位置最後再告訴你,你不會以爲爸爸的這封信就結束了吧?
阿夫靠斯鬧特。
以前你年紀小,有些事情也就不好和你說,爸爸其實也是開公司的大老闆來着……好吧,以前是。
你媽也是風靡萬千少男的存在,不過最終結果很明顯,你最優秀的爸爸脫穎而出。
然後爸爸媽媽原本有兩個好朋友……”
信件整體都呈現出一種跳脫的風格,讓夏旭原本替這位寫信人找好的高情商借口都逐漸有些站不住腳了。
不過在這跳脫歡快的氛圍之下,實際上卻講述了一個略顯沉重的故事。
潘龍的父親潘遠航和董長河、段智毅三人原本是至交好友,後來三人一起結識了潘龍的母親,並且很狗血的同時愛上了潘龍母親。
一開始的結果還算不錯,三人中由潘遠航最終抱得美人歸,但三人也並未因此而反目或者心生間隙。
另外兩人就此隱藏情愫,有了潘龍母親居中調和後三人感情反而更甚往昔,一起搞科研,甚至做起了生意開起了公司。
可惜好景不長,生下潘龍沒兩年,潘龍的母親身上就開始出現類似漸凍症般的症狀,偏偏又不是真正的意義上的漸凍症,而是一種病源完全未知的疾病。
據潘龍母親所說,這實際上是一種家族遺傳疾病,她的身體機能會逐步萎縮停止,直至關鍵臟器停擺徹底死亡,並且以當前的醫療技術基本無藥可治。
潘遠航對此自然是不會甘心的,於是乎和段智毅這麼一合計,兩個理工男瞬間找到了共同的唯一解,機械化。
當然,並不是直接改造成機器人之類的,當時的技術沒那麼玄幻,本身就是業內人士的兩人都有着理智清晰的認知,因此想的只是利用人造設備來維持潘龍母親的生命。
這類技術其實目前也算比較成熟了,比如透析,高檔輪椅,呼吸機,機械義肢等等,一整套的手術與設備下來維持住漸凍症患者的基本生機還是沒問題的,這一成果最出名的例子就是當代著名科學家霍金。
可問題麻煩就麻煩在潘龍母親的病症並非普通的漸凍症,並不只是萎縮肌肉,而是全身器官組織的逐步停擺,最後連眼耳口鼻觸五感都會失去,僅存大腦的那種。
真要到那種狀態,那和坐牢有什麼區別?
不,就算坐牢也有五感,那無聲無息又無光,連觸覺都不剩下的狀態豈止是坐牢,那完全是一種不知時間流逝淪落永恆虛無的酷刑。
而且若是隻剩下大腦,目前的體感、肌電感應之類的交互方式自然也就全然無效了,哪怕想控制機械義肢都做不到。
到這種程度基本連缸中之腦都不如,活着恐怕比死了還難受。
這個結果潘遠航和段智毅他們顯然是不能接受的,加上當時各種維生器械其實已經有機構在進行成熟研究,因此潘遠航和段智毅毅然投身進一個全新的領域。
沒錯,就是腦控技術。
這就是他們研發腦控技術的初衷,爲了讓潘龍的母親在軀體逐步‘死亡’後哪怕僅餘下大腦也能重獲獲得五感,以機械軀體重獲新生。
然而一切顯然不可能那麼順利進行的,他們首先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研發經費從哪來。
好不容易東拼西湊支撐了一陣,他們合夥開的公司也逐漸有了起色,但在這過程中董長河卻‘變心’了。
不同於深愛着潘龍母親的潘遠航與似乎情愫仍存的段智毅,董長河對於兩人一直佔據公司大量資金研發沒那麼必要的腦控技術其實一直是存在怨言的。
他們合夥所創建的公司正是最初的雲帆集團。
由於潘遠航與段智毅的工科男性格加上專注研究,所以對於公司事務並不怎麼上心,基本隱居幕後,整個公司都是由董長河在進行經營,甚至可以說整個雲帆集團都是董長河一手帶起來的。
可兩人卻一直佔據着公司資金去研究實際意義不大且希望渺茫的腦控技術。
正所謂久病牀前無孝子,一天兩天可以靠情誼維持,一年兩年也能勉強忍耐,但時間再一長,董長河心中自然也有些不甘與不平衡了。
他可不像潘遠航與段智毅一般對潘龍的母親感情深厚到那種程度,再怎麼忍耐也是有極限的,兼之多年經商,心性等方面也自然而然的有了些許變化,不可能一而再的容忍下去。
因此在公司即將上市的前夕,董長河忍無可忍的通過一系列操作不斷稀釋潘遠航與段智毅的股份、踢出管理層、減少研發資金。
老實說,從道德層面而言董長河這麼幹或許有些不合適,但從情理上而言董長河這番操作其實也沒毛病。
畢竟潘遠航兩人沒給公司帶來多少收益反而如吞金獸一般大量消耗不必要的資源,整個公司都是依靠他自己經營起來的。
能支持腦控技術研發那麼長時間他也算仁至義盡了,犯不着傾盡自己的多年心血去救一個朋友的妻子,公司上市前夕拖着這麼一個巨大的負擔也及其影響上市結果。
但這個結果顯然是另外兩人所不能接受的,三人大吵一架,最終鬧得潘遠航憤而出走,段智毅則不知是忍辱負重還是不捨利益,並未跟隨離去。
夏旭猜測大概率是前者。
畢竟段智毅早已經成了個聲名不顯的小股東,但這些年仍舊就在堅持不懈的進行腦控技術開發。
雲帆集團在此之前雖然屢次降低腦控技術資金投入,但卻從未撤銷過,甚至還在前幾年以此爲概念進行過一陣子概念營銷,額外投了不少錢。
如果只是爲了利益,段智毅顯然不至於如此。
他對潘龍母親的感情恐怕遠比所有人想象的還要深厚。
這次槍擊董長河,腦控技術被撤銷很可能只是誘因,他如此鋌而走險大概率不僅是因爲要奪取集團股權,更是多年執念幻滅後的暴走與多年怨憤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