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劍飛沒回答魏輥的話,他掃了眼那三名一直默不作聲、長鬚飄飄的老丹師們,見他們自始至終都大模斯樣地端坐在酸枝木椅子上,態度鋸傲,不禁皺起了眉。
他在武林中闖蕩已久,一看這三名老丹師的姿態氣勢、以及胸前繡着的七八個陰陽魚圖標,便猜出這三人的來歷了。
兩個七品丹師,一個八品丹師!
丹師戰鬥力遠弱於同級別的武者,在武林中的地位卻遠勝之。畢竟人在江湖走,誰能不挨刀?這時就得求助於丹師救命了,而且丹師還能煉製提升修煉效果的丹藥,更受武林中人的歡迎與敬重,再加上丹師的數量遠遠少於武者……以上種種,便養成了丹師們眼高於頂的傲氣。
丹師以九品爲尊,但九品丹師基本上只在傳說中出現、不問世事也無法覓其蹤跡,現存在世上、能找到上門治病療傷最厲害丹師就是八品。顯然這三個老丹師位居七品、八品,已算是在燕都甚至整個龍夏都排在前列了。也難怪他們見到沈劍飛進來,明知其是聯盟的上督也沒起身施禮,只是微微點頭。以他們的身價,除非是聯盟的正副盟主,其他人實在不放在眼裡。
沈劍飛不由有些忐忑起來。他知道陸少曦懂醫術,但醫術到底有多好就沒太大把握。原本想着趁沒什麼人的時候來讓陸少曦碰碰運氣,沒想到勞大鵬他們居然各自請來了八品、七品的高級丹師來替徐老爺子看病。
但沈劍飛終究是老江湖,既然已和徐伯雲說過要帶醫生來,這時怎能自食其言?
他神色很快恢復平靜,對魏輥道:“這位不是老夫的弟子,是老夫請來給徐老看病的丹師。”
“他也是丹師?”魏輥、勞大鵬和伍陌都愕然了,而三個老丹師也不禁上下打量了陸少曦兩眼,隨即便嗤笑起來。
衆所周知,丹師一脈最重經驗與積累,不是說你天縱奇才過目不忘就能當上丹師,如果沒有師父手把手地教導、沒有數十年行醫煉丹的經驗,光是“望聞問切”四字診法就難以掌握。這年輕人看來就二十出頭,能有多大的本事?哪怕他出身什麼丹師世家那又怎樣?在座的丹師們哪個不是丹道上的一代宗師?
勞大鵬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這位所謂的丹師先生有沒有執業認證證書?
陸少曦哪有什麼執業認證品級的證書?他又沒去考過,也沒評過,不過他掌握的醫書丹術知識應該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再加上透視眼和超快的思維速度,丹術足以躋身第九品。
陸少曦靦腆一笑:“沒有。”
他這靦腆的樣子更加讓人心生輕視,這年輕人就像個還在讀書的大學生,又沒丹師的執業認證證書,說他是丹師誰信?頂多是跟過某些低品丹師學習過一段時間,會治些頭痛發燒之類的小症狀吧?
這下不但勞大鵬笑了,連魏輥等人都笑而不語,三名老丹師更是不屑地哼了聲,乾脆閉目養神,再也不看陸少曦和沈劍飛。
在他們心裡已認定這年輕人定是沈劍飛的親戚,想借着懂些醫術之名來接近徐副盟主走走後門,好混個不錯的職位。
沈劍飛卻臉色如常,在這樣的關頭他怎可能自認陸少曦水平不夠?他心頭惱火,卻只是冷冷一笑,裝作不願與他們一般見識,私下裡卻用集氣成束的秘密傳音之技對陸少曦說道:“這幾個都是七八品的丹師,如果你一會見他們能應付得了,就不要出手了。”
沈劍飛說得婉轉,但陸少曦哪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運轉一門“傳音入密”的七品功法,嘴脣不動,以真氣幻化爲聲波,直接送入沈劍飛的耳膜中道:“沈老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不會丟你的面子。”
沈劍飛心頭微震,這是什麼功夫?竟比自己的集氣成束傳音之技更厲害?
他見陸少曦神色淡定,便多了幾分信心,微微點頭,對勞大鵬等人的嘲諷目光視而不見。
幸而徐伯雲已快步走了出來,衆人齊齊起立。
徐伯雲看上去不過五十歲上下,中等身材相貌尋常,並沒任何特別之處,但陸少曦留意到他走路時竟完全沒半點聲息,連灰塵也沒揚起,光這份輕功就足以駭人聽聞,而透視眼顯示其實力等級爲“???”,這徐副盟主是化神境!
這還是陸少曦第一次如此接近一個真正的化神境絕世強者,他屏息靜氣,好奇地用透視眼掃描對方的經絡筋骨,很快發現與常人迥異之處。
徐伯雲的身體表面看不出任何異樣,但心跳極慢,體內的新陳代謝趨於完美的平衡,使得五臟六腑和外貌幾乎處於恆定不變的狀態,而且渾厚的真氣在表膚之下形成無形的屏障,經脈節節相通,如同川流不息的大江大海,最讓人驚駭的是其真氣中蘊含的能量極爲驚人,陸少曦粗略地與自己對比了一下,同樣的真氣,對方的能量起碼在自己五到十倍之間。
這就是化神境啊!
陸少曦頓時獲益良多,對真氣與能量的關係更加有了深切的體會。
“諸位久等了。”徐伯雲的聲音沒帶着太多的起伏波動,既不給人壓迫,也沒什麼親切感。
這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實幹派。陸少曦結合在潛龍課程裡學到的心理分析術,很快就對徐伯雲的性格作出了判斷。
這時衆人連連客套,連那三名丹師也堆上了笑容。
徐伯雲與衆人一一握手,輪到沈劍飛時,徐伯雲語氣客氣了許多:“倒是勞煩沈老操心了。”他看了看陸少曦:“這位想必就是沈老帶來的丹師?辛苦了。”他絲毫沒因爲陸少曦年輕就生出輕視之心,主動地與陸少曦握了握手。
這份氣度實在讓人折服。
“諸位請往裡面走,家父剛剛睡着了,還請諸位小聲輕步。”徐伯雲當先帶頭,帶衆人進了一處簡樸的大房間。
房間裡極爲暖和,一個古稀老人閉目躺在牀上,眉頭緊鎖,睡得並不安穩,陸少曦目光銳利,卻看出這老人實際上已陷入了昏迷狀態,大腦遲緩,就算是雷打也未必會吵醒他。
“家父身體一直欠佳,近來忽然雙腿不能行走,而且時常作痛。徐某也曾請過不少名醫來,都沒見效,還望各位丹師幫忙診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