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一陣蒼老的笑聲從無盡的黑暗裡傳來。
顏駿澤已經打開了黑靈傘,現在至少傘底下籠罩的範圍是安全的,他沒有理會任何異響,只是提着油燈繼續往前走。
之前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這三樓的磁場非常混亂,肯定隱藏了很多不知名的怪異。
這些怪異不一定有完整的執念,只是受到磁場混亂的影響,可能連它們自己爲什麼在這裡都並不清楚。
顏駿澤走得較慢,不是他不想快速前行,實在是這裡的空氣給人極度的渾濁感,彷彿像在淤泥裡行走,無法加快速度。
煤油燈的光照範圍內,偶爾會有一張臉從外面的黑暗中掠過,但不敢靠近。
顏駿澤留意到自己左側的位置,黑靈傘籠罩的範圍邊沿處,出現了一雙赤-裸的腳,沒有穿鞋,右腳的腳後跟脫落,連着腳筋在後面拖着,左腳腳趾有三根是翻起來的,骨頭也露了出來。
這雙腳很瘦,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女人還是男人。
這詭異的雙腳出現後,一直在黑靈傘的邊沿跟着行走,不管顏駿澤是站立不動還是前行,而並不是像那些詭異的臉一樣,一晃而過。
事實上,顏駿澤也有些納悶,這些怪異爲什麼不直接鑽進自己的傘裡面來。
要知道,黑靈傘本身並不會散發出任何威壓,怪異根本無法感知這裡面有什麼異常,所以應該是按照平時對人類的攻擊模式那樣,直接對顏駿澤攻擊纔是。
但明顯這三樓的怪異不會這麼做,只是在黑靈傘的外面打轉,不會主動進入。
顏駿澤略一琢磨,猜到了有一個可能。
這裡的磁場是異常混亂的,而常年在這裡的怪異已經習慣了這種混亂,但自己打開黑靈傘後,反而傘下的磁場趨於平穩。
這種平穩狀態,放在當下的環境裡,反而變得不尋常,使得習慣了混亂狀態的怪異們,恰恰對黑靈傘下的平靜磁場空間升起了疑惑和戒備。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它們不敢輕易嘗試接觸自己,而且自己呆在黑靈傘內,磁場穩定,不至於被外面的混亂磁場攪亂思想,變得不安、驚恐、彷徨,甚至產生幻覺等等。
只是這樣也有一個弊端,比如傘外的那雙不知道屬於誰的破爛雙腳,一直緊緊跟隨。
除此之外,在顏駿澤的身後,也就是黑靈傘後方,同樣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跟着顏駿澤。
身後怪異的腳步聲零碎密集,彷彿擁有四隻腳,顏駿澤每走一步,那腳步聲就會在身後密集響起,緊緊更在後方,貼在黑靈傘的外沿。
顏駿澤感覺只要這傢伙一伸手,就可以隨時觸碰到自己的脊背,自己一直有種如芒刺在背之感。
因爲四周非常安靜,各種聲音傳入耳朵後,會被無數倍的放大。
身旁那雙破爛雙腳拖動的聲音,身後斷斷續續的密集腳步聲,不時傳來的詭異笑聲,不斷的刺激着顏駿澤的耳膜。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感覺這條走廊似乎很長很長,長到沒有盡頭,永遠也抵達不到終點。
陡然間,顏駿澤猛地停下,目光注視前方的地上。
在煤油燈的照映下,只見前方出現了一雙穿着黑色女士平底皮鞋的腳,這雙腳的小腿肚略微粗大,似乎屬於一個四十歲以上的女士。
這女人不同於其他出現的怪異,面對面的站在顏駿澤行走的正前方,將他的去路完全擋住。
顏駿澤愣了一下,暫時沒有移動。
這女人也不移動,就這麼擋在前方站着。
不多時,她的小腿肚表面泛起了青筋,一根根如同蚯蚓一般凸顯出來,兩隻腿都開始慢慢的腫脹。
顏駿澤緩緩地、往前邁出了小半步,這女人並沒有後退或者躲避,仍舊站在前方,使得他可以看見融入黑暗中的女人的其他部分。
她穿着黑色的布裙,雙手垂直在大腿兩側,身材有些肥胖,但她的手臂同樣泛起了青筋,此刻從皮膚表面鼓出來,彷彿隨時會爆裂。
既然對方選擇不後退,顏駿澤也沒有辦法了。
他猛地往前邁出一大步,黑靈傘同時往前,將這沒有後退的肥胖女人整個納入傘下,映照在煤油燈的光芒中。
進入了黑靈傘和光芒照射下的女人,她的身體雖然沒有動,但腦袋卻在不停的扭曲,脖子上青筋暴起,連帶面部全部爬滿了如同青色的蚯蚓,正在皮下蠕動。
甚至有青筋延伸到她的眼眶中,浮現在灰色的眼瞳表面,快速穿過眼瞳後,鑽入額頭的皮膚中。
不過只是短短數秒的時間,這詭異肥胖女人的身體一顫,被黑靈傘中的三股力量瞬間絞殺。
她發出淒厲的慘叫,但這慘叫聲只是響起一半立刻戛然而止,肥胖女人化作一股黑煙,被黑靈傘吸收。
一顆黑色圓點出現,隨後消失在傘內。
禁區二樓。
身穿黑色束身大衣、身影呈半透明狀的男子站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口,擡頭往上瞧了瞧。
他能聽見剛纔有慘叫聲忽然響起,但緊跟着就被遏止了下去。
這聲音聽起來不屬於正常人,應該是怪異發出的。
這一來,這黑影男子有些疑惑起來。他似乎沒有想到出現在死屍新娘附近的除魔人會這麼順利就進入三樓。
看樣子,似乎三樓那些混亂磁場中的怪異也拿對方沒有辦法。
剛纔從心裡升起來的危機感,此刻變得更加強烈。
他扭頭看了看二樓的走廊房間方向,此刻這些房間門統統緊閉,沒有一扇打開,似乎都在躲避。
那身穿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一直沒有出現,彷彿根本就不在二樓。
黑影男子心情波瀾不驚,擡腳往三樓而上。
來到樓梯轉角處後,他瞥了一眼放在轉角牆壁凸起部位的那盞煤油燈,有些詫異。
剛纔在通往二樓轉角的地方,牆壁的凸起部位是空的,而這裡又有煤油燈,那就說明少了一盞。
一擡頭,看向三樓的樓梯口方向,這黑影男子猛地一愣,站立在那兒不再前行。
他看見三樓樓梯口上,一個男子的背影正背對着自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黑影男子的實力強大且特殊,他不需要藉助燈光就能看見黑暗,此刻在發現那一動不動的背影后,他有些疑惑。
因爲黑影男子感覺這背影是一個人,但又不像是正常的人類,要說是怪異的話,又在這背影身上感應不到任何怪異磁場。
黑影男子一時之間沒有移動,他有些拿不準了。
禁區三樓。
顏駿澤目睹那肥胖女人怪異出現在傘中,又被立刻絞殺的一幕,低頭陷入沉思。
他感覺有些不對。
明明都已經知道這黑靈傘很特殊了,可爲什麼還有這麼多怪異都敢在黑靈傘旁遊曳?甚至還有這肥胖女人怪異,不顧一切的阻攔在自己前行的道路上。
雖然最終都逃不過湮滅的命運。
包括現在,顏駿澤側頭看了看一旁,那雙破爛的赤-裸的雙腳,仍在黑靈傘外沿的旁邊跟着,不肯離去。
再聽身後,密集的腳步聲剛剛停下,身後的怪異仍舊緊緊跟隨着自己,一股若有若無的貪婪氣息連續不斷的涌來。
在自己有黑靈傘的保護下都這麼執着,這個禁區裡的怪異難道都失心瘋了?還是被死屍新娘的磁場給攪成了一鍋粥,無法再像尋常怪異那樣思考?
不對?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而自己又沒有發覺。
顏駿澤沒有再繼續前行,耳邊不斷傳來詭異聲音,他舉起左手,看着手裡正提着的煤油燈。
“會不會,是因爲這盞燈的關係?”
心裡升起一個猜測,但不敢肯定。
顏駿澤略一遲疑,把手裡的煤油燈放在走廊靠近牆壁的邊沿地上,隨即打着黑靈傘慢慢往前走去。
在黑暗中走了七八步後,他立刻回頭看了看,隨即身體微微一震。
只見至少有三個人影此刻正蹲伏在這亮着的煤油燈旁。
其中一個人影的腳後跟是斷裂的,另一隻腳的三根腳趾也是翻起來的。正是剛纔在傘外面一直跟隨自己的怪異。
不過此刻這些怪異沒有再跟隨自己,而是趴在那煤油燈旁,貪婪的吸允着,朦朧的燈光下,顏駿澤看見他們的臉上透出滿足和興奮。
“果然,這些傢伙的目標並不是我,而是這盞煤油燈。”顏駿澤恍然大悟,“爲了靠近這煤油燈,如那肥胖女子的個別怪異,甚至不惜以身犯險,竟然直接阻擋在我黑靈傘的前方。”
顏駿澤站在黑暗中,看着那煤油燈旁邊越來越多的怪異在靠近,甚至他還看見有兩三隻觸手,從旁邊關閉的房間門的門下縫隙中伸出,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遊走緩慢,奔向燃燒的煤油燈。
這些怪異或是虛影或是實體,很快就將煤油燈散發出的光芒遮擋,使得顏駿澤也看不太清楚。
不過顏駿澤知道,現在這三樓的怪異是暫時沒空理會他了,早知道煤油燈有這個功效,剛纔他應該將那另一盞煤油燈一併提上來的。
只是顏駿澤轉念一想,那煤油燈是放在通往二樓的轉角處,或許點亮後,只是對二樓起到作用也不一定。
自己在三樓樓梯更換了煤油燈,說不定還誤打誤撞拿對了。
他試着把小揹包裡的手電筒拿出來,電筒一共有兩把,不過正如之前所預料的一樣,兩把電筒都無法打開。
這三樓的壁燈一盞都不亮,應該是與怪異磁場混亂太過強烈有關,電磁場同樣受到了影響。
拿出打火機,或許只有這個打火機,纔是現在唯一的光源了。
那煤油燈的光亮已經越來越小,圍在那邊的怪異明顯還在增多。
顏駿澤按下打火機,藉助微弱的光源,往走廊盡頭快速走去。
這並不是防風打火機,火焰燃燒時暴露在外,很快打火機就開始燙手,他不得不暫時關閉一會兒。
藉助關閉之前看到的大概地理位置,往前移動。
走了十多秒後,顏駿澤感覺走到盡頭了,不過這裡並沒有任何房間,而是似乎有一個大衣櫃豎立在盡頭。
顏駿澤等了片刻沒有移動,待手裡的打火機不再那麼燙後,他再次按下打火機點亮四周。
往前走動幾步,定睛一看,隨即心裡升起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
眼前盡頭處的確聳立着一物,不過這並不是大衣櫃,而是一口棺木。
這棺木上寬下窄,表面有辨別不清的浮雕紋路,看上去似乎很精緻,但灰塵已經覆蓋了很厚一層。
它不是平放在地,而是豎立起來靠在盡頭的牆壁,微微往後方傾斜。
“豎棺?!”顏駿澤愣了一下,“難道老外也流行這玩意兒?”
顏駿澤記得很清楚,他在前世曾看過林正英的電影,其中就有一個情節是豎棺葬人。那個地方也被稱作蜻蜓點**。葬在該地,其後代必將財源廣進,官運亨通。
不過對豎棺藏人的程序也頗爲講究,條件嚴苛,如果不遵循,將帶來極大的災難。
不可能這個地方也被老外稱作“蜻蜓點**”吧,
顏駿澤把手裡的打火機繞着這豎棺仔細觀察了一圈,包括棺木和地面都看了一遍。
最後他得出結論,老外懂個毛線風水,應該是特麼這個地方空氣溼潤,豎棺立起來下面鋪了一層乾燥的稻草,起着防潮的功效。
就在此時,顏駿澤的手被打火機燙了一下,他趕緊關上。
此時打火機被燒得太燙手,拿都拿不住,顏駿澤趕緊蹲下,將打火機放在腳邊,等它冷卻。
反正剛纔已經將這棺木擺放的位置看仔細了,此刻要不要光源都勉強可以行動。
顏駿澤伸出雙手,摸到棺木的棺蓋,找到了棺蓋打開的一面。
這種棺木的棺蓋不是完全揭開的那種,而是像櫃門一樣,從一側打開。
摸到可以用手指扣住的地方,顏駿澤並沒有立刻打開棺蓋,而是蹲下身,把稍微冷卻一些的打火機撿起來,左手把打火機拿在手中按下,右手扣住棺蓋,用盡全身力氣,吃力的將棺蓋打開。
打開的瞬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氣息涌出。
這氣息並非腐爛,也不是惡臭,中間還夾雜着一股黴菌氣味,顏駿澤鼻頭一陣發癢,忍不住接連打了三個噴嚏。
手中打火機的火苗跟着瘋狂顫抖,差點就熄滅。
等火苗穩定後,這纔看向棺木內。
只見棺木中站着一個身穿白色婚紗、頭上戴着絲巾的女人。
這女人雙目緊閉,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身體並沒有腐爛,但因爲長期失水,整個人瘦小了一圈,面容枯槁,眼窩深陷,如同披了一張人皮的殭屍。
顏駿澤還記得任務信息的提示,知道不能與死屍新娘發生任何衝突。
實際上,友好的與這些怪異交流,這也是他佛系除靈的一大準則。
除非,對方不願意。
“尊敬的斯科特女士,你好!”
顏駿澤儘量讓自己的嗓音顯得柔和、友好,說話的同時,還學着西方紳士,對着棺木微微彎了彎腰。
如果戴了帽子的話,他可能還會摘掉帽子行個禮。
不過就在他說出這番話後,因爲忘記了計算時間,手裡的打火機傳來一陣難以維持的滾燙感,火焰熄滅,打火機掉在地上。
周圍瞬間陷入黑暗。
幾乎是同時,對面的棺木內傳出了動靜。
“啊——”
一道詭異的聲息、近在咫尺的響起。
顏駿澤沒有去管她,蹲下身,往地面摸去。
棺木內的響動還在繼續,聲音不大,如同一隻老鼠在爬行。
顏駿澤能夠感覺到打火機就在自己的手指附近,因爲有一股熱量傳遞過來,他沒有放棄,伸手往前一摸,摸到了一隻冰冷的腳掌。
他記起來,好像剛纔沒看見死屍新娘穿鞋。
顏駿澤繼續把手指移到那冰冷腳掌的一旁,摸到了還在發燙的打火機,隨即兩根手指捻着打火機站起來:“呃,斯科特女士,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你的身體很嬌貴,小心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