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楊罡聞言不禁一呆。
他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素娥反倒先發制人，主動提出想要分開。
兩人在一起糾纏了三十年，在外界眼中神仙眷侶，早已是一對夫妻的狀態。
素娥驟然提出分開，反而讓楊罡心裡有一些怪怪的感覺。
“你是認真的嗎？”楊罡輕聲問道。
經歷了三十年時光。
素娥不僅沒有如想象中的糾纏不休，也沒有盜取不死藥，反而似看透世事一般，清冷地道：“我們繼續下去已經沒有意義，我累了，你也累了。”
“如果分開對彼此都好，那.就這樣吧。”
楊罡聞言，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終於。
緩緩點頭，“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支持伱的選擇。”
說罷。
直接轉身離開了屋子。
素娥靜靜看着他的背影，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音。
小屋陷入一片安靜。
許久、許久。
素娥緊緊捂着胸口，只覺心如刀割一般疼痛。她的身軀軟軟跌坐在地，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任由兩行冰冷的淚水從臉頰無聲滑落。
“不能哭……我不能哭出來……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就在旁邊，會聽到的……三十年了，爲了顧忌我的感受，他已經活得很累很累……我不能再束縛着他……不能再增添他的心理負擔……”
“就讓……這一切在月光下消逝吧。”
“素娥……你一定要堅強！”
這一夜。
月光照在小屋中，靜靜凝視着跌坐在地的太陰神女，她就這般一動不動的坐了一夜。
任由悲傷在心底蔓延，漸漸將那濃如大海的深情覆蓋。
而在同時。
回到自己房間的楊罡也是輾轉反側。
他望着牀頭的兩份不死藥，久久不語。
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
“廣寒仙獄，長生劫……難道這不死藥，要由我來吃嗎？”
——
第二日。
當楊罡推開小屋的房門。
院子裡一片寂靜。
往日滿臉笑容端上飯食的溫柔女子不見了，院中的落葉也無人打掃，圍欄裡的小雞咕咕叫個不停，似無人飼養餓得急了。
一切都顯得那般孤寂、清冷。
素娥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從楊罡的生命裡徹底消失了。
楊罡本應感到開心。
可不知爲何，望着空蕩蕩的院子，心裡反而感到一絲失落。
嗡~~
一枚心形吊墜在屋檐下隨風搖曳。
楊罡的心似被那吊墜牽動一般，竟莫名感到一絲絲酸澀的痛楚。
彷佛這一枚月天帝鍛造的遠古神器，已經牽連了兩個人的心。或許連素娥也不知道，這一枚吊墜存在的意義，便是希望有一個人在‘她’沉睡萬古的歲月裡，有一個人能替自己照顧那個‘心’上人。
可惜……
一切都錯過了。
“連這一件寶物都留下了，你……”楊罡長長嘆了一口氣。素娥表明了自己決絕的態度，三十年的痛苦糾結，她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怪只怪自己這些年來，對她造成的傷害太深。
“素娥，寒香……”
楊罡的神情不由有些躊躇。
素娥已經如此，而未來的寒香……自己還要以同樣的態度對他嗎？
楊罡不知道。
他對女人的瞭解太少太少。
其實昨夜如果他多說一句，哪怕表現出一絲的猶豫、挽留，恐怕素娥也不會如此決絕。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故事呢？”
楊罡坐在門前，靜靜看着流向洛水的溪流，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就這般坐了一天。
一直到傍晚時分，一名青年從遠處走來，手裡提着包裹，拎着一壺酒。
“師、師父.”
青年小心翼翼地道。
“逄蒙？”
楊罡回過神來，看着青年半晌，才恍然想起一般道。
“是我！”
青年面露喜色，小心地道：“師父，我聽聞你今日罕見未有出門狩獵、飲酒，因此帶了一些過來給，您請用。”
說着討好地將手中的包裹與酒壺遞給楊罡。
“哦？”
楊罡定定看着身前樸質的青年，也不知想着什麼，半晌沒有接過酒壺。
“師父還是不肯收下我嗎？”
逄蒙失落地低下頭，“我知道師父是天下有名的大英雄，有絕世無雙的箭術，神通不可思議。以我的資質，根本不配做你的徒弟……”
“可是，我是真的喜歡箭術啊！”
青年的神色滿是真誠，足以打動任何人。
然而楊罡依舊沒有出聲，滿臉不置可否。
“今日打擾了，您請慢用酒食。”
逄蒙輕輕放下包裹與酒壺，失落地轉身離去。
楊罡還是沒有出聲，靜靜看着逄蒙的背影。
眼中陡然閃過一絲濃烈的殺機。
最後。
又漸漸消散無蹤。
“現在還不能殺他……改變結局，必遭宿命反噬。一如在北地時，天刀宋有缺註定要死在北地槍魔手裡。他提前死在我手裡，反而會被宿命增強……”
“等着吧，我的好徒弟。時機……還沒到。”
小屋之前。
楊罡對逄蒙動了殺心，最終卻沒有出手。
而那逄蒙雖再次碰壁，卻也早已習慣，此後依舊每日上門送來吃食美酒，殷勤不斷。
俗話說一個人的性情，決定了一生的成就。
逄蒙鍥而不捨的性格，確實是他最後成功的關鍵。但也是這種將一條路走到死的執拗，讓楊罡預見了他今後徹底黑化的可能性。
這是一匹白眼狼。
若降服不住他內心的魔性，今後必遭反噬。
對於自己，楊罡自然有自信。
可結合自己之前一心求死，以求快速結束這一世的念頭，可想而知後期的自己肯定是對逄蒙放縱自由、不管不顧，最終釀成了後世的劫難。
“嘁~~”
“管他那麼多做什麼？就算重來一次，我也是同樣的選擇。”
楊罡斜躺在屋前的搖椅上，望着天邊的夕陽，擡手咕嚕咕嚕灌了幾口酒。
他總不能真的和素娥在一起，總不能真的殺了逄蒙，而後以自殺結束這一世吧？
楊罡看着天上的金烏。
看着它漸漸被大道的法則融合，成爲天地的一部分，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不由心中狠狠一動。
“等等，爲什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