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只有幾臺電腦的屏幕是亮的。
辦公桌上，雜亂無章地擺放着幾本病歷夾和幾瓶開封了的礦泉水。
陸晨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大概兩分鐘後。
醫生辦公室外傳來一陣交談聲。
“陸主任，這人暫時做不了手術，考慮是室上速突然發作了。”
“嗯，我看着這心電圖也挺像室上速。患者的症狀也比較典型，手術肯定做不了。”
“先復率吧，長時間心率這麼快，也可能會導致心衰或者心肌缺血，那樣預後就不好了。”
“好，這方面心內是專家，就聽你們心內科的意見。”
隨着聲音的臨近，醫生辦公室裡走進來三個人。
率先走進來的一個，便是陸晨的父親，陸文國。
他身材高大，戴着藍色口罩，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
緊隨其後的是一箇中年男醫生，禿着頭，普通話不太標準。
聽他們的談話，這個中年男醫生應該是心內科前來會診的醫生。
最後一個進來的，同樣是普外科的醫生。
陸晨認識他，他是最近幾年來的住院醫，叫吳雲。
“陸晨，你怎麼回來了？怎麼都不提前說一聲？”
陸文國剛走進醫生辦公室，便看見了陸晨。
臉上的嚴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笑意。
“準備給你和老媽一個驚喜啊。”陸晨笑了笑。
不過想到剛剛張欣的話，他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老董啊，這個是我兒子，陸晨。”陸文國拍了拍中年醫生的肩膀介紹道。
中年醫生打量了陸晨一番，隨即笑道。
“陸主任，早就聽說你有個優秀的兒子，今天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
“就馬馬虎虎吧。”陸文國輕輕擺了擺手，但是臉上的笑意卻藏不住，“先不說這個，先指導我們這個病人的治療和用藥吧。”
中年禿頭醫生點點頭，拿起上衣口袋的藍黑色中性筆，開始龍飛鳳舞的寫起來。
這時候，陸晨也和另外一個醫生吳雲聊了起來。
“雲哥，你怎麼也在啊？”
“哎喲，今天本來就是我夜班，遇到這個難搞的病人，就把你爸叫過來了。”
“噢。”陸晨點點頭。
“咦，我前段時間聽你爸說，你快畢業了？”
“嗯，已經畢業了。”
“真快啊，想好去哪個科了嗎？”
“心內。”
“啊？心內？”吳雲佩服地拍了拍陸晨的肩膀，“又累又難的科室，你確定選擇這個？”
“這纔有挑戰性嘛。”陸晨笑了笑。
“嗯，不錯不錯，有前途的小夥子。”吳雲瞥了眼一旁的陸文國和中年禿頭醫生，然後小聲道，“不過我們醫生心內科發展得不怎麼樣啊，這幾年介入的手術量很少，大部分病人都去江城放支架了。”
心內科能否發展，和手術介入量息息相關。
簡而言之，支架放得多，效應高，科室才能發展！
不過由於平陽市比較尷尬的地理位置，大部分支架病人都被江城分流了。
陸晨有些無奈，怎麼人人都覺得他要回平陽市了啊！
“雲哥，我考上研了啊！”
“啊？”吳雲一臉詫異，隨即壓低音量道，“陸主任前幾天還再說你沒考上啊，還在科室大宴三天，他這波不是血虧……”
陸晨突然感覺脖子微涼，老爸要是知道這個消息……
後果很嚴重！
“老董，謝謝你了啊，病人有情況我再給你打電話。”
這時候，心內科醫生的會診已經結束，他在會診單上寫下了會診意見後離開了。
“張欣，打電話給藥房，準備可達龍，等會兒可能要給病人用上。”
陸文國朝護士臺喊道。
“好嘞，知道了陸主任。”
可達龍並不是外科的常備藥品，夜班需要聯繫急診藥房送藥。
陸文國將剛剛心內科醫生的會診單遞給了吳雲。
“小吳，把可達龍的醫囑下了，就按照會診意見下。”
“好的，陸主任。”
吳雲接過會診單，立刻開始了辨別字體的工作。
“老爸，咱們啥時候回家？”陸晨道。
“等這個病人情況穩定一些吧。”陸文國笑了笑，“咦，你不是一直想搞心內嗎？那你說說陣發性室上速的病人應該怎麼治？”
陸晨撇了撇嘴，“老爸，室上速可是心內科心律失常這一章節中必考的，沒有很大的含金量。”
“那你說說看，我想聽一聽。”陸文國搬了一個凳子，坐在陸晨身前。
見狀，陸晨只好將室上速的標準治療背誦一遍。
“首選物理療法，也就是迷走神經，通常可以按摩單側的頸動脈竇、憋氣、摳喉嚨等。”
“其次就是藥物。內科書上首選腺苷，但是腺苷可能會導致心臟停搏，所以很多基層醫院都不會選用這個藥物，甚至都沒有備藥。”
“臨牀上最常用的就是胺碘酮，也就是可達龍。副作用少，效果好。但是因爲起效慢，所以剛開始需要靜脈推注負荷量，然後再維持泵入……”
陸文國聞言，緩緩點頭。
“嗯，說得不錯，看來在學校應該是努力認真了。”
陸晨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旁的吳雲暗自好笑，陸主任您兒子都考上研了，可不僅僅是努力認真了啊！
……
吳雲很快便將可達龍醫囑下好了。
值班則聯繫藥房拿藥，準備給患者泵入可達龍，終止室上速。
期間，陸晨還溜到了內分泌科。
“老媽，你今晚夜班？”
“是啊。”羅美珍笑着敲了一下陸晨的腦袋，“回家都不和我們說一聲，不然我就和別人換個班，給你準備個大餐。”
陸晨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這是咋的了？”羅美珍奇怪道。
“媽，我，我考上研了。”
陸晨覺得有些彆扭。
別人考上研究生都是高高興興地和父母報喜。
到他這裡，就還得藏藏掖掖着。
這算是什麼事兒嘛？
“啥？”羅美珍的臉色陡然一變，“你說啥？”
陸晨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便將京華醫科大學的錄取結果從手機裡翻了出來，遞給羅美珍。
看到陸晨手機裡的錄取通知，羅美珍緊皺的眉頭，越來越深。
京華，這得多遠啊！
坐火車差不多要十個小時！
一年也只能回家一兩回！
“真的要去？”
羅美珍再次詢問道。
“嗯，老媽，我想去……”
陸晨點點頭，露出一副可憐的模樣，然後使勁兒地眨眼睛，想要擠出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