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宇提了一手指的菜,下車,關車門,上樓,章本碩跟在後面。
到了三樓,一個男人站對門,有點眼熟。
黃宇敲門。
“老婆,開門。”
嗯?
黃宇沒叫,章本碩沒叫,是誰叫的?
“老婆開門。”那男人敲門,怯生生地叫,又怕裡面的人聽不見,提了一點音量,背對着黃宇。
章本碩認出來了,是上次敲門,驚出來的隔壁鄰居,穿了上衣差點認不出來。
章本碩很愧疚,這兄弟也是遭了池魚之災,真慘,都幾天了,還關門外。
也許是有人叫門,給了黃宇勇氣,他又敲了敲,大聲叫:“老婆!開門!”
這兩聲似抽了他全身力氣,差點靠在門上休息。
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丁鈴半張臉,看到是黃宇,臉上放着光,開大些讓他進來,還小聲嗔怪:“叫什麼老婆,還以爲是鄰居叫的。”
章本碩在外面站着,留給這對新情侶一點私人時間。
敲門的鄰居失去信心,慢慢蹲下,靠在牆角。
章本碩看不下去,過去,敲鄰居的門,喊:“快遞。開門簽收一下。”
滋——
久違的電流聲響起。章本碩硬撐住纔沒叫出聲。
門裡還是沒動靜。
那男人擡起頭,看章本碩,滿是茫然。
章本碩又加一句:“你老公走了。”
滋滋——
爲了鄰居的家庭和睦,拼了!
章本碩痛得差點哭出聲。
門裡響起腳步聲。
章本碩衝男人勉強笑笑,轉身進了自家的門,輕輕帶上,身上的肌肉還在抽搐,心裡卻暖暖的,做好事不留名,我真是個好孩子。
門開了,一個赤着上身的男人抱着一團衣服慌里慌張往外跑,門縫裡一個女人還低聲叫:“車鑰匙、車鑰匙。”
一串鑰匙飛出門縫,落在那男人手裡,啪達啪達往下跑。
女人正要找快遞員,卻對上一張臉,兩隻燃燒的瞳,驚叫道:“老公!”
丁鈴接過菜,說要去做飯,黃宇拉着她,按在沙發上,說你生病了,要多休息,自己去廚房忙活。
章本碩眼睜睜地看着丁鈴的眼睛變成桃花眼,目光勾在黃宇身上,抖得每片花瓣舒展開來,嫣紅一片。
嘖嘖嘖,看來自己那招“老婆”大法真管用。
隔壁傳來叫罵聲,接着又是摔門聲。
很好,吵架是溝通的第一步,總比一直關在門外冷暴力好,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啊,被電兩次也值了!
章本碩心情大好,晚上吃粥都多盛了一碗。
黃宇的手藝不錯,燒了一桌的菜,還特意叮囑丁鈴多喝粥,少吃菜,養胃最重要,飯後要吃藥。
丁鈴就用之前那桃花眼盯着白粥,一小勺一小勺吃了,好像那白粥拌了唐僧肉。只是說有股焦味。
黃宇緊張起來,粥焦了嗎?
丁鈴說不是,還摻着股肉香。
章本碩縮了縮身子。
丁鈴看着章本碩,心裡的感激又濃了些。黃宇那聲老婆叫得勉強,她當然聽得出來,一定是章老師鼓勵他的。
唉,她這回是真後悔了。
應該叫章老師多呆幾天,明天就走太急了。
她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他。
黃宇叫她老婆,她要不要叫他老公?
她叫過黃宇少爺、黃總、老闆、黃宇、喂,就是沒叫過老公,會不會快了一點?要不,叫寶貝?啊!!!好羞澀。
現在是不是可以一起睡?還是先在一個房間睡雙人牀?
還有,真的要一起看蜘蛛俠嗎?需要客氣一下流點眼淚嗎?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黃宇求婚時說的,孩子要給章老師取名。真的要給他取嗎?章本碩、章本碩,好難聽啊。
丁鈴吃完粥,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又吃了藥,就被黃宇催着去睡覺。
丁鈴本想找個機會和章老師聊一下,抵不過新晉老公的軟磨硬泡,紅着臉去房間裡休息,只聽黃宇和章本碩在房間外說話。
她躺在牀上,收到呂佳的短信,說今晚姐妹們都要通宵練習新歌舞蹈,不回去了。後面還加個意味深長的笑臉。
丁鈴臉一燙,翻個身,又瞎想了一陣,迷迷糊糊睡着。
她走進一個房間,房間是粉紅的,粉的窗簾、粉的牆、粉的被子。牀邊有個搖籃嬰兒牀,黃宇坐在牀邊,輕輕推着搖籃,一邊低頭看着,笑到臉上的皮都不夠用。
丁鈴也被這寧靜的氣氛感染,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在黃宇身邊,靠着他的肩。
黃宇親了她額頭一下,溫柔地說:“看,她睡得多香。”
丁鈴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搖籃裡躺着一個嬰兒,那嬰兒的小手握成拳頭伸在被子外,像是舉手投降,嘴緊緊抿着。可愛到——
啊!
丁鈴縮到黃宇懷裡,指着嬰兒,嘴脣像燙着一樣,急速扇着。
“她——她——”
“她是我們最愛的寶貝啊。”黃宇還是笑。
可她——
她的臉分明就是章老師的臉!
嬰兒受了驚嚇,眉頭夾了夾,嘴巴張開,嗤——嗤——嗤——
嗤——嗤——嗤——
嗤嗤嗤——
越來越快,丁鈴心一墜,接着一繃,反彈回來,猛地從牀上坐起,看窗外泛白,這才知道是做了個夢。
那嗤氣聲是廚房傳來的。
她定了定神,擦掉額頭上的汗,從牀上下來,走到客廳。
章老師坐在桌子邊,行李擺在門口,黃宇在廚房忙着,在一團團的白色蒸汽中穿行,像是月亮遊在雲裡。
頓時惡夢帶來的心悸慢慢平息,丁鈴不自然地衝章老師笑笑,算是打過招呼,也坐到桌子邊。
黃宇這麼早起來,肯定是給她做粥喝。
丁鈴聽着那嗤嗤聲小下去,胃裡熱起來,戀愛中的人,被丘比特之箭射中,胃連到了心,心也不受控制地熱乎起來。
想到會叫“老婆”的黃宇,會一大早起來給老婆煮白粥的黃宇,擔心電飯鍋煮不爛,特意用高壓鍋壓的黃宇,丁鈴對章本碩的感激之情就要像翻鍋的粥一樣溢出來。
沒有章老師在,以她對黃宇的瞭解,黃宇絕不會變成這樣。
她看着章本碩的臉,驅掉了惡夢中那個嬰孩的臉,下定決心,以給最小公倍數女團諮詢的名義,再留章老師幾天,多聽聽他的建議。
“章老師?”
“嗯?”章本碩看過來。
“來了,來了,來了,小心燙。”黃宇開了鍋,一股紅棗香氣飄來,接着斜了鍋,倒碗裡,指尖夾着碗沿,小跑過來,擱桌上。
丁鈴被那棗香逗得饞蟲出來,正要把碗拉過來,黃宇卻挪了碗到章本碩面前,說:“章老師,紅棗桂圓核桃羹,嚐嚐味道咋樣?”
丁鈴呆了下,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胃裡的酸,心裡的暖都僵住了,只有目光還能移動,投到碗裡。
紅的棗,黃白的桂圓,腦褶樣的核桃,稠似糖汁似的羹底……
章本碩用勺子颳了薄薄一層,嚐了一口,點頭說好吃,又問丁鈴什麼事。
丁鈴一拍桌子,站起來,說:“吃完我送您走。趕緊,別誤了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