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小朋友們最開心的日子。
隨着大象的加入,獅子、斑馬、大象的兒童劇提前開演,沒什麼具體的情節,就是看斑馬一遍又一遍地踢飛獅子,小朋友們覺得很好玩,他們笑得越開心,獅子就越賣力。大象在臺上還是擔當扔禮物的角色,斑馬每踢獅子一下,它就拋出一個大娃娃。
孩子們不搶不鬧,就是有人收到的禮物,看到邊上的人想要,也會送出去,反正接下來他們也會有的。
院子被孩子們的笑聲炒熱。
黃宇、章本碩等人也陸續走出大樓。
丁鈴問黃宇:“早上你潑水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樓下有人叫了一聲?”
黃宇說:“沒有啊,說起來,以後這裡的排污管道也要重新設計一下。連洗腳水都沒地方倒。”
黃宇又拉住丁鈴的手,說對不起,眼神很溫柔,丁鈴臉紅了一下,手抽了一下,沒抽回來。
她習慣了以秘書助理的身份出現在黃宇身邊,在公衆場合這麼親密,還是有點彆扭。
“其實你更想一場傳統婚禮吧,對不起,時間太倉促,你的家人也沒邀請來,所有流程也都是我爸在操作,連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準備了什麼。等這次過了,我再幫你補辦一個。”
丁鈴搖搖頭,說:“不需要,這樣挺好的,看到孩子們開心,我也很開心。爸做得很好,只是爸真的沒關係嗎?我救護車都叫了,可沒把青山安定醫院的主治醫生請過來——”
“沒關係啦。我爸這麼強悍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出問題,連怕蜘蛛的病都能克服掉。這世上還有什麼他會怕的?”黃宇說。
丁鈴指指後面,說:“我就怕他克服得太好啊。”
黃宇回頭看,一個大肚子蜘蛛俠從大樓門口走出來,手裡還提着一個大包裹,他抓了一把,往空中扔,全是蜘蛛俠的手辦,有便宜有貴,大多是那種、粘到牆上慢慢摔下來的蜘蛛玩具。
黃宇看着老爸一身蜘蛛俠的打扮,說:“這算是好事吧?”
丁鈴說:“希望是。”
孩子們分出一股向蜘蛛俠跑去。
還有一股留下給被踢到吐血的獅子加油打氣。
另外還有第三股猶豫着,又想看斑馬踢獅子,又想看蜘蛛俠有什麼好禮物。
等看到蜘蛛俠從包裹裡拿出一把金色巧克力錢幣,散起幣來,第三股也抵抗不住金幣的誘惑,衝向蜘蛛俠。
蜘蛛俠挺着大肚子,被孩子們包圍着,雖然戴着面罩看不到表情,但也能感受到他喜悅的心情,就跟那個在舞臺上吐血的獅子一樣。
獅子在吐血,他吐得好開心。
小周扮獅子不是臨時起意,他昨晚在牆邊坐了一夜,到了深夜,廚房裡的志願者們纔算忙好,小周看到一個志願者穿着高領毛衣出來,也許是晚上太冷的緣故,他的高領毛衣翻起一大半,遮住下巴,低着頭進了樓裡。
那時的小周突然有了靈感,爲什麼不扮演獅子,被黑驢踢呢?
被黑驢踢過一次,他已經和黑驢有了默契,再加上他那苦熬出來的體格,被踢幾下又沒什麼關係,說不定能嚇到六六。
早上,他試驗了幾下,沒等到六六,反而迎來了孩子們的喝彩聲。
他深受鼓舞,暫時忘了要嚇六六的事,賣力表演。
他看不懂的是老闆,不是說要復仇嗎?
他只負責資料採集的部分,從張一帆手裡拿到證據後,老闆再沒吩咐他做過任何事,老闆今天這麼開心,他放下復仇的執念了嗎?
小周看向六六,難道我也要像老闆一樣,放棄嚇六六?
六六正在給章本碩整理衣服,看到蜘蛛俠,還興奮地衝蜘蛛俠揮手,章本碩問:“你認識他?”
六六說是啊,他可厲害了,能倒吊一整晚呢。
蜘蛛俠發完禮物,也上臺表演,和大象的配合最爲默契。
說是兒童劇,其實沒什麼情節,自從蜘蛛俠上臺後,唯一的情節就是扔禮物,禮物從天上落下來,到最後,孩子們都懶得搶,遍地都是禮物。
張一帆在看陳秀梅,陳秀梅早早來了,站在廚房門口,拿着餅乾小人,時不時啃上幾口。
張一帆看了一圈,還是沒發現王壘。
今天和昨天不一樣,大門緊鎖,連讓人進出的小門也關上了,外面的記者沒昨天多,不過還是聚了一批,拿出各式裝備,爬樹、踩凳子、踮腳、疊羅漢往裡拍。
張一帆突然生出一種倦怠感。
這件事情因他而起,到最後快要落幕時,卻和他沒了干係。
本是要復仇的黃中發穿起了蜘蛛俠的衣服,表演兒童劇,發禮物,本應苦惱、掙扎的章老師跟參加婚禮的嘉賓一樣,全程微笑臉。
再想起王壘和章本碩那決裂的可笑原因,張一帆突然生出一種人生毫無意義的感嘆。
當初章老師說的對,再查下去,會有人受傷的。
他現在就很受傷。爲了這點尷尬的小事,付出這麼多心力,連工作都沒了,值得嗎?
這就好像因爲看到他躲在衛生間裡洗屁股、看電影,他老爸勃然大怒,要跟他斷決父子關係一樣。
就算燒傷導致王壘心理陰影,和陳秀梅分手,章老師是不是太矯情了?
沿着這個鏈條自責下去,幾乎無止無盡,王壘受傷後,所有不幸的事都可以歸罪於章老師。
章老師難道就沒察覺到這種想法的問題嗎?
就跟王壘拒絕接受督導,治療心理創傷一樣,章老師也拒絕接受督導,解開自己的心結,這兩個人就像面鏡子互照一樣,明明是曾經最親密的戰友、師徒,走過陽光心理草創的艱辛時光,卻因爲一場意外而分道揚鑣,再也沒見過面。
所有的疑問最後彙總爲三個字:至於嗎?
黃中發不知道王壘和章本碩之間的細節,看他的樣子,好像也沒多少興趣。
可是王壘和章本碩都知道,爲什麼?爲什麼寧可把事情搞得這麼大,寧可用論文造假、殺貓的事件去掩蓋,敗壞自己名聲,卻就是不肯出來大方承認?
張一帆想來想去,所謂的真相、秘密、細節和證人證詞,他都瞭然於胸,卻還是想不出來。
他累了,也許王壘和章老師就是這種較真的性格。
尷尬到極點,也是種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