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影當然泡過澡，還常常給豬泡熱水褪毛，可他從沒想到泡澡能玩出這麼多花樣。
浴缸上有很多按鈕，能射出按摩水柱，能放音樂，還能自動加泡泡，釋放香精。
他現在閉上眼，感覺像是有七八個古裝侍女穿着肚兜搓他的皮，褪他的毛，有時還用力拍幾下，緊一緊肉，讓肉質更有彈性似。
沈書影攤開四蹄，不，是手腳，整個人軟在浴缸裡，忍不住叫了一聲。
腦子被熱氣一薰，昏沉沉的，骨縫裡的痠麻腫癢都爬出來化入水中，蒸成白氣逃走。
沈書影被睡意勾着，向下、向下，水漲起來，人沉下去，突然手機響了。
那聲音像驚出一尾大魚，破開水面，帶出半圓的水線，沈書影掙扎了幾下，撐着浴缸坐起，上半身涼，下半身溫，涼溫撞一起，激走睡意。
他拿過手機看，是班長打來的。
沈書影嘆口氣，都請假了，還不肯放過我，這是要隔空罰款嗎？
他接起手機，一隻手捏着小黃鴨，眼睛閒得沒處放，落在浴缸腳的那個太空人玩具上。
“沈書影。”
“班長。”
兩邊都沉默了，就像高手過招前，畫圈般趟步的試探。
沈書影正對太空人的面罩，黑色反光面罩中倒映出一個人模糊的臉，沈書影吃了一驚，動了下，才發現是自己的臉。
就算是自己的臉，在面罩的弧線上扭曲，也變得陌生起來，沈書影看了幾下，硌到心裡，放下小黃鴨，把太空人扭了個頭，背對自己。
這樣好多了。
“你請假了？”班長說。
“是。”
“爲什麼我不知道？”
“我直接找經理籤的字。”
“爲什麼不找我？”
“怕被你罰款。”
沉默。
“你在幹嗎？”班長問。
“泡澡。”
“和女人一起嗎？”班長興奮起來。
“一個人。”
“哦。”班長又沒話好說，卻又不肯掛手機。
沈書影上冷下熱，急着泡澡，說：“沒事我掛了。”
“哦，等等！”
“什麼事？”
“你早點回來，這幾天沒人罰了，我不開心。”班長說。
沈書影掛掉電話，罵了句“嗶嗶嗶嗶嗶”，哦，罵錯了，是“操你二大爺”。
光逮我一人罰是吧？
欺負我好說話是吧？
雖然我確實挺好說話的，可也不能老罰我一個啊！
泥豬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人？
等我一書成神，我立馬辭職不幹！
沈書影把小黃鴨捏得呱呱叫，這回又睡不着了。
他想到椰子給的紙條，搜AOA的貓步輕俏看。
看了就激動了，化貓的舞步真不錯，貓的媚，貓的嬌，都在那彎彎的貓爪拳上，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就把貓意描摩的通透，值得學習。
話說，老虎跟貓差不多，椰子是不是暗示自己也要挑個老虎常做的動作出來呢？
又看了幾遍，沈書影再搜Boy“s day，something。
跳出來的標題是：假唱、失誤！出道即封殺的女團舞臺合集。
這麼勁爆的嗎？
出道就被封殺的女團？
沈書影點進去看，四個女人穿着薄紗黑色開叉長裙跳舞，動作嫵媚，表情勾人，很會抓鏡頭放電。
沈書影被撩得死去活來。這就是椰子要我學習的嗎？可是不是太難了點？
尤其是最右邊那個黃色大波浪，頭上插朵花的女生，不怎麼笑，歪着頭，眼眉如刀，冷豔冰霜，正是沈書影喜歡的那一型。
也許是常年在冷庫邊工作，天天看凍豬頭、凍豬肉的緣故，比起邊上那個動不動擠眼的美女，還是這種冰山對沈書影的胃口，
不過哪裡假唱了？哪裡失誤了？
長這麼漂亮出道就被封殺是不是可惜了點？
黑幕啊！
沈書影看下去，鏡頭在四人身上轉來轉去，漸漸地有點不對勁。
個子是不是高了點？都穿了高跟鞋，可還比邊上穿白衣的伴舞姑娘高一截。
全員模特？都是大長腿？
手臂上的肌肉線條什麼鬼？如今的女團都要十項全能了嗎？又能打又能跳還能唱？
沈書影去翻評論。
——所有人都會問黃色大波浪是誰。
——真是一羣小妖精，看男團女裝跳舞的集錦已經停不下來了，打開新世界。
——跪求迴歸，Boy“s day。
——崔珉起女裝看一萬次也讓我真實心動。
女——女裝？
這些都是男人！
老師！
沈書影瞬間明白椰子的用意，原來男人扮成女人可以這麼騷！
其實在他下定決心女裝後，他一直有個疑問，就是男人女裝真能像女人一樣嗎？
現在，他看到實物，再無疑惑。
老虎！老虎！
只要照椰子說的去練習，喚出心中的老虎，也能像視頻裡的黃色大波浪一樣吧。
沈書影站起來，跨出一隻腳，又停下來，轉身看浴缸腳部，全身冷嗖嗖的，像剝了一層皮，掛在空中，被高壓氣槍吹。
那個太空人玩具面對着他，黑色面罩上亮着一弧光，倒映出沈書影的身形。
沈書影就這樣光着身子，對着太空人，一動不動。
他明明記得把玩具轉過去了，爲什麼又轉回來？
自己記錯了？
打手機時，手習慣性地動，又把太空人轉回來？
可自己一手拿着手機，另一隻手捏着小黃鴨呀！
不是自己動的，又是誰？
沈書影往外看，門的邊緣露出衣櫃的一角。
他不敢往下想了。
就算是有人動過，可自己剛纔打手機的時候根本就沒閉過眼睛，太空人玩具全程都在他視野範圍內，別管是大人、還是小孩，走進來，再轉動太空人，還不讓他看見，這根本就不可能！
沈書影后悔了，風從門口溜進來，穿襠而過，他冷，更害怕。
早知道就不和jennie換房間了。
沈書影呆到骨頭都涼了，終於熬不住，拔出另一隻腳，蘸着水聲走到浴缸腳，拿起太空人。
手指碰到的一瞬，沈書影以爲自己捏到了肉，又像是剁頭淨肚後的魚，還會冷不丁地跳一下似的，小心翼翼湊近了，顛倒過來看。
太空人外表光滑，看不出什麼。沒有開關，也沒有螺絲，只有腳部的一張價格標籤，寫着“10000元”。
那串零看得他頭暈，這麼貴？還好泡澡的時候沒碰到水裡，要不把他當豬肉論斤賣了，也賠不起。
沈書影最後盯着太空人的黑色面罩看，想到呂佳說過的，公仔裡裝了攝像頭。
攝像頭——
那黑色面罩似是一人的瞳孔，與沈書影對視，沈書影伸出手，扣在黑色面罩上，正要發力，想到那“10000元”的標籤，馬上慫了。
賠不起啊！
而且就算有攝像頭，拍到自己這個素人洗澡又怎樣？
沈書影突然起了玩心，而且就算拍到了，自己不露臉就好。
他把太空人放到腰間，對着自己的要害，晃了晃。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酒店某處房間裡傳來痛苦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