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睛,想象出一本書,封面上寫着《有機化學》,目錄是——
有機化合物的定義
有機化合物的分類
有機化合物的結構
和摩羯男談戀愛大概是這樣的
同桌的他
奇葩兄妹的日常
……
糟!串到《我不喜歡這世界,只喜歡你》去了。
集中精力,我睜開眼,看到老二賤兮兮地坐在對面看手機笑,我閉上眼,繼續想目錄——
老二又在聊騷
不,又串了。
有機熱反應
光譜技術
……
我想完了目錄,再想目錄下的細分小標題,然後就想不出來了。
記憶力不好,怎麼想也沒用。
幻境讀書的想法失敗了。
除非我能把整本書背下來。
我又拿着《有機化學》去教室自習,這本書是老二的,最近他忙着泡大嫂宿舍裡的長腿妹妹,無心讀書,估計要到考試時,他纔會發現書不見了。
找到一間合適的教室,我挑了個最角落的地方,確保周圍沒有人看什麼閒書,然後翻開《有機化學》,要把書背下來。
堅持了十分鐘,我放棄了。
原因很簡單。
我背不下來。
要是能背下來,我幹嗎還要在幻境裡讀書?
幻境好歸好,想什麼有什麼。
但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不能精準重現現實。
別說精準了,就是大概重現一下,都不行。
每當我閉上眼,想看《有機化學》,想象書裡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公式,哦,化學書裡沒幾條公式。
每次書在幻境中出現,最清晰的就是那四個字“有機化學”,翻開來,裡面的字都模糊了,什麼都看不清。
學個屁啊!
我清醒過來,什麼幻境學習,就是瞎想的玩意,一點用都沒有。
還是要認真上課,認真自習讀書。
我要能把書完整重現在幻境裡,還用讀什麼書?
我去上課,上物理課。老師是個博士,喜歡在課間放些MV、電影片段,也喜歡繫着麥克風去廁所噓噓,讓整個教室的人聽到。
老師在講臺上講課,我看着窗外的操場,有男生光着膀子打籃球,邊上圍了一圈的女生看。
可能是用多了幻境的緣故,我開了小差,墜入幻境。
幻境中我也光着膀子,一身肌肉,掛着兩三個人一個旱地拔蔥,雲裡翻,燕子三抄水,再接個大力灌籃,震得籃框咣咣響。
我落下地,傲然睥睨,地上躺了一圈的人,邊上女生尖叫。
我又接球,一個後撤步退到三分線以外,哦,忘了,操場沒三分線,什麼線都沒有,我一個後撤步,假裝踩在三分線外,揚手就投,三分涮框而入,女生再尖叫。庫裡男!
又忘了。那時候庫裡還不出名。
“好,下課休息一下!”老師出去上廁所,走之前,給我放了一首MV。
這首MV我知道,老二爲了撩妹,常會裝純情,經常在宿舍放這首歌,還記下歌詞,唱得鬼哭狼嚎。
我深度懷疑他就是因爲唱歌太難聽,被前女友甩的。但是他從來不承認。
MV是kiss唱的《因爲是女子》,好像講一個攝影師愛上一個理髮店工作的女人,然後兩人度過美好時光,最後女人出意外,眼睛瞎了,男人假裝離去,其實是捐了眼角膜給她,自己變成瞎子的事。
老二的長腿妹妹新女友推薦他看的,老二看完了,哭得稀里譁拉,又怕影響到我們打英雄聯盟,玩手機,幻境做夢,咬着被角,身子一抖一抖的,震得牀顫起來。
正在打英雄聯盟的老四受不了牀一抖一抖的,影響他的微操,本能地掏出一包衛生紙扔給老二,說不用還了。
老二抽出紙巾擦眼淚。
老大看老二居然不拿紙巾擦下面,嚇了一跳,秉着宿舍老大哥,關愛室友的精神,坐起來,問老二怎麼了。看個MV至於掉眼淚嗎?玩感性呢?
老二說不是,說長腿妹妹高度近視,他怕自己要捐眼角膜。
老四說捐就捐了有什麼關係,記着給眼睛包上繃帶,出家爲僧。
老二問出家爲僧我可以理解,可爲什麼要給眼睛包繃帶?
老四說玩英雄聯盟啊。
然後老四繼續玩他的盲僧。
總之,這首歌我熟。
歌曲快結束了,在kiss的動人歌聲中,恢復視力的女主角偶遇瞎眼的男主角,男主角手裡還有女主角的照片,掉在地上,女主角揀起來,泣不成聲。
伴着老師在廁所裡的水流聲,大教室內響起女生的抽泣聲。
有情侶坐在一起的,女生眼圈泛紅,低下頭,邊上的男生默默掏出紙巾遞過去,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還送上一杯泡枸杞的溫水,摟着她輕聲安慰,說一會兒跟我去洗個熱水澡就好啦。女生另外一邊一個男生怒視那個男生,“你碰我女朋友幹嘛!”
我聽不到周圍的吵鬧聲,又墜入幻境。
幻境中,我化身成剛纔那個男主角,和女主一起騎車,一起拍照洗照片,一起在秋天落葉的街道上偶遇。我是攝影師,給她拍照,她是洗頭工,給我洗頭。
當然,做到女主角失明那段,我就掐掉了,退出幻境。
心裡還殘存着美好戀愛的感覺,就像偷吃了蜜,抿着嘴不讓大人發現的孩子一樣,甜在裡面,只有自己知道。
幻境當然不是真實的,但那感覺卻是真實的。
我恍恍惚惚地上完課,回到宿舍,躺下。
老二問我怎麼了。
我說我戀愛了。
老二來了精神,問誰?哪個眼瞎的看上你了?
我說她是眼瞎了。
老二一時無語。
我心裡絞痛起來,她失明瞭,我拋棄了她。
戀愛的感覺是真實的,那失戀也是真實的。
我花了很久才走出這段感情。
之後,我發現我越來越習慣幻境的存在了。
路過籃球場被球打了,撿球的人也不說聲對不起,拿了球就跑回去,我衝着他的背影微笑,揮手說沒關係啊!
那人停下來,扭頭看我,嘟噥了句神經病啊,又回去打球。
我很氣。我提前原諒了你,你都不肯說聲對不起?
我在幻境中創造了那個揀球的同學,一遍又一遍地扇他耳光,叫他說對不起,他起初怒視我,問我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我叫兄弟搞死你。
我冷笑,掐住他的脖子,說應用化學系4班的,賈則軒,等你來找我!
他也冷笑,說你等着。
我沒等着,退出幻境,又跑去籃球場,找到他,問他同學同學你哪個班的?
他看我,他的眼神說明他已經完全忘記我了,下意識地回答說是物理系,2班的。
我說謝謝,又跑到老師辦公室,借了物理系2班的花名冊,一個個名字抄下來,然後跑回宿舍,躺下,進入幻境。
他早早的在幻境裡等着,還帶了物理系2班的一大羣同學,陳子涵,韋紅霞,毛不不……
他們圍住我,在狂笑,說小子,你還狂不狂?化學是建立在物理的基礎上,沒有我們物理,哪來的你們化學?
幻境邊上有細碎的聲音說:反正遲早都要轉計算機的。
我沒聽到,只是一巴掌一巴掌扇過去,把物理系2班的每個學生扇得哭爹喊娘。
他怒了,看着同學一個個被扇趴在地,長嘯道:“這裡到底誰說了算!你一個人能打幾十人,到底講不講物理規則!”
我揪住他,一把摔地上,對着他的臉噴口水:“我說了算!怎麼了?這裡是我的幻境,我想打幾萬人、幾億人都行!你有意見嗎?”
他低下頭,食指對食指碰着玩,心虛地說:“沒事,我就隨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