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新教訓完左左後,又去跟多多說:“媽媽要出去工作了。”
多多正認真地吃冰淇淋,沒理田新。
田新很開心,看來多多漸漸適應了。她站起來出門,一個熟悉的哭聲從腳下響起。
哇哇哇——嗯。
哭聲響了幾聲,就停下來。
田新低頭看,多多又以極其熟練的姿勢抱住自己小腿,哭幾聲意思一下,再趕緊去舔冰淇淋。
田新說:“多多,鬆手,媽媽要去上班——”
話說到一半,左左走過來,按住弟弟,摸到弟弟的冰淇淋,拿走,一大口啃下去,一邊口齒不清地說:“木媽,癟管喔,寧快逃!”
多多眼睜睜看着手裡的冰淇淋飛走,瞬間消失了一半在哥哥嘴裡,拼命張開雙手去搶,大聲哭出來。
這次的哭聲認真起來,穿透力極強。
田新看着哭鬧成一團的兩兄弟,嘆口氣,關上門,去上班了。
……
第一章心理。
田新對章本碩說:“章老師,矇眼遊戲好是好,現在我在家裡多多不怎麼來纏着我,可我只要一出門,他就抱着我的腳不肯放,而且——”
“而且什麼?”章本碩一邊揉肚子一邊問,上次在晨伯吃十個包子吃撐肚子了,到現在都沒完全好。
“而且多多一抱住我的腳,左左就壓上去,說是幫我照顧弟弟,兩兄弟常打起來,你說怎麼辦?”田新真是心累,左左自己還是個小孩,在多多面前,卻總是一副大哥樣子。
“兩個孩子是很辛苦。你家裡真的沒人幫你帶嗎?”章本碩問。
“沒有。”田新搖頭。
“不能請個保姆嗎?”章本碩問。
“請不起。”
章本碩停了一下,看田新,問她:“你跟孩子分開時,會有什麼想法嗎?比如,想到孩子自己玩耍,不小心傷到之類的事。”
田新想了想,說:“有的。”
章本碩說:“能舉個例子嗎?”
田新皺了下眉頭,像是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比如說,我常會想到孩子過馬路被車撞的事。”
章本碩沒打斷田新,只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田新說:“有次我過馬路,走在斑馬線上,一輛車開過來,突然踩了一下油門,車頭往前拱,差點要撞上我,我嚇了一跳,往前跑了幾步,那車擦着我身子開過去,司機還衝我笑。”
“剛開始我還以爲是自己的問題,走得太慢了,或者司機沒看到我,可後來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那司機是故意的,章老師,你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那時起,我就很怕孩子們自己在路上走。我不是說所有司機都這樣,可萬一呢?萬一碰上一個呢?”
田新的手用力擰在一起,右手明明按在左手燙傷的地方,她卻不覺得痛似的,只是重複着:“萬一呢?萬一不小心撞上了呢?就算別人不撞他,可孩子們自己不小心,怎麼辦?怎麼辦?”
章本碩靜靜地讓田新說完,自己停下來,纔跟她說:“田女士,我覺得在解決你兒子分離焦慮問題前,可能要先正視一下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田新愣了下。
“對。父母常會把自身的焦慮情緒投射傳遞給孩子。可能你自己沒有意識到,但你的焦慮確實影響到了你的孩子。如果要解開這個怪圈,最有效的辦法還是要從你本身開始。”
“怎麼開始?”田新沒否定章本碩的說法,焦慮的事章老師沒說錯,她自己也明白,只是從沒想過會影響到孩子們,她自認爲已經做到極限了。
“不用怎麼特意開始,只要讓孩子們去做他們本來能做的事就好了。”章本碩說。
田新沒聽明白,“本來能做的事?”
章本碩說:“你知道大人和小孩的區別在哪嗎?復原力,小孩子不管是在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擁有比成年人豐富得多的復原力。他們習慣了失敗,習慣了從挫折中學習。在小孩眼裡,這些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我們大人卻常常誇大這些失敗,擔心孩子們因失敗和挫折所遭受的痛苦。大人們拼盡所能,努力去保護他們免受這些失敗,表面上看是爲他們好,其實投下一盞盞焦慮燈,放大了孩子們的負面情緒,抑制了他們自己的成長機制。”
田新糊塗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不用去管他們?”
章本碩搖頭:“不是,只是讓他們去做自己能做的事,力所能及的事。”
田新聽得似懂非懂,在她眼裡,多多和左左已經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比大部分孩子都要做的好。
自己忙的時候,左左會用自己亂編的小老虎睡前故事哄多多睡覺,明明左左自己也是需要別人給他講睡前故事的年紀。
多多雖然還不會說話,不過大小便都會提前說,除了吃飯還要人喂比較操心外,其他方面都是個天使寶寶。
對於兩個孩子,田新只有單方面的愧疚,覺得自己還可以做的更好一些,能騰出更多時間陪他們,從沒覺得他們有哪裡做得不好。
力所能及?
一個4歲,一個2歲,做什麼事算力所能及呢?
田新帶着問題回家,一開門,多多沒跑過來,就聽到左左的聲音。
“多多,要聽哥哥的話。媽媽不在,爸爸也不在,就我最大了。知道嗎?把糖給我,我幫你嘗一口,看看好吃不好吃。”左左伸出手,多多手裡拿着根棒棒糖,不知從哪裡搜出來的。
吃過一次冰淇淋的虧,多多再笨也知道該怎麼做,站起來,轉身就逃,啪噠啪噠跑到媽媽身邊,把糖果遞給媽媽。
田新當然知道多多的意思,絕不是好心請自己吃,只是讓自己幫他剝掉糖紙而已。
左左騙不到糖,當機立斷,馬上向媽媽告發弟弟:“儲藏室的盒子是多多打翻的!我什麼都沒做。”
田新剝開糖紙,先把棒棒糖塞多多嘴裡,左左還在說:“等我聽到聲音時,已經遲了,撒了一地的零食、餅乾,我每個都摸過,但都沒有吃!媽媽,我棒吧?誇我。快點。”
田新摸左左的頭,說你真棒。
田新去儲藏室看,一地的零食,每個都撕開一個口子,咬了一口,缺了一角。
田新呆了會兒,叫左左,說:“左左,你過來。”
左左慢慢過去了,田新拿了一塊缺角的餅乾放左左手心裡,叫他解釋一下,“什麼叫每個都摸過,但都沒有吃?”
左左說:“是沒吃啊,就嚐了一口,一小口。媽媽,你關門幹什麼呀?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