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每個人都覺得,魔主勾陳已經受術。
雲秀抿了抿乾澀的嘴脣,無奈的同時卻又無從解釋,因爲他們好像已經認定了這個道理。
看出了妹妹的掙扎,雲冀柔聲安慰道:“此事對本族尤爲重要,眼下也只得拜託給你了,有什麼難處,儘管與爲兄說。”
聽着兄長如此爲自己考慮,不善拒絕的秀兒姐心中愧疚更甚,只得按下了心中彆扭,點了點頭。
而云冀一看秀兒應允,當即許諾道:“引誘魔主只是權宜,等到奪回朝昌控制權,便不用以身飼魔,小妹放心!”
秀兒勉強笑了笑,朝雲冀躬身一禮:“羅..勾陳此時便在屋中,秀兒借買菜做飯之名離開,如今卻是該回去了。”
雲秀離開後,雲冀又在靜室中待了許久,望着靈璧上已經被歲月侵蝕的痕跡,臉色不自覺得猙獰起來。
有時候他會羨慕雲秀,因爲雲家遭難的時候,妹妹年紀實在太小,根本不記事,而他已經七八歲,所以那時候的情形怎麼都忘不了,在往後的很多年裡,他只要一閉上眼,那慘況便會在腦中重演。
“朝昌,我雲冀,回來了!”
手指嵌進靈璧,雲冀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一輕一重腳步聲想起,正是屍和尚與骨道人從幽暗中顯出了身形,正往靜室處走。
兩人在北邙受得傷早已恢復,又從雲冀處借到兩件神器,這讓兩人頗有種蔑視天下羣雄的霸氣。
畢竟神器也是要講相性的,在項燕手中,八寶袈裟就只是八寶袈裟而已,可在固翰手中,這便是最頂尖的神器。
而鬼氤流雲鎖也是同樣,在項乾手中,這就是件鎖人定身的物什兒,可在豐幽手中,卻是勾魂奪魄的神兵。
“雲祖不愧是曠古爍今的陣術大師,朝昌的靈界通道真是巧奪天工的神器,難怪當年雲氏能夠在那樣的突擊下保持火種。”
每一個初見靈界通道的人,都會與豐幽一般讚不絕口,雲冀早已習慣。
將臉上的猙獰收起,雲冀轉身朝兩人微笑頷首道:“豐幽道長,固翰大師,你們終於來了!”
“冀公子有請,老衲又怎能推辭。”固翰裂開大嘴,露出兩排整齊白牙笑道:“只不過殺一個世家家主,冀公子卻要請左右護法一同出手,會不會小題大做了?”
“老道也是這個意思。”豐幽附和道:“項庵歌不過初入兇境,且忙於族務疏於武道,空有境界沒有與之匹配的戰力,只消能夠潛入項府得以照面,此人絕無幸理。可冀公子不但同時請了老道與和尚,更是不惜外借兩件神器,難道是這項府中有什麼了不得的存在,不然何至於此?”
看着屍和尚與骨道人不以爲然的表情,雲冀知道自己若不解釋清楚,兩人絕不會全力以赴,只得好聲勸道:“兩位護法有所不知,這項氏其他人,包括燕雲宗師項燕與老祖項乾,其實都不被本公子放在眼中,可唯有這個項庵歌,非同一般。”
“當年若不是此人,雲氏又怎會遭此橫禍,而那場禍事裡頭,真正的贏家是誰?多了條狗的安氏?惹了一身騷的督天王巡?還是無辜背了黑鍋的聖地?”
“都不是,而是那時候任誰都覺得無足輕重的朝昌項氏,這個雲家的親族呵!”
“而那件事後,項庵歌一躍成爲項氏家主,兩位護法不會以爲,這只是他將自己一對雙胞胎女兒,送到了安家聖子的牀上那麼簡單吧!”
天下哪有什麼巧合,即便是再盲目的世家,也不會將家主之位交到一個無能之輩手上,何況是項氏這樣的大族。
即便在得到雲氏底蘊之前,項家也是龍州強族,雄踞一郡之地,若非如此,雲氏也不會如此倚仗,更是結爲親族。
而在這樣的世家裡想要上位,必須得要拿出能夠服衆的功績才行,就算是家主也不例外。
可翻看項庵歌的履歷,他在登上家主之位前一片空白,除了不知怎麼搭上安氏神朝的關係,並將一對雙胞胎女兒送去中州外,便毫無建樹。
但僅憑這點兒成就便想坐上家主之位,本就是癡人說夢,只是在他的功績裡,有太多不能說,不能提的部分,項氏纔會將其隱去。
那麼把這些線串聯在一起,便能得出結論,如果不是項庵歌在朝昌一事中佔了主導地位,老祖項乾又怎麼會退位讓賢。
項氏一族又怎會心甘情願的尊一個賣女兒的傢伙爲主!?
豐幽與固翰對視一眼,自是明白了雲冀必殺的絕意,兩人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邊請冀公子安排吧。”
“得兩位護法相助,項庵歌必死無疑!”
……
出了靈界通道的秀兒姐直奔菜場,買了些新鮮蔬菜、魚肉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回落腳點。
可剛一進門就發現,唐羅屋子的門敞開着,牀上空空如也。
“啪嘰”
手中的菜籃跌在地上,秀兒姐一步跨過數丈距離,來到屋中仔細觀察。
屋中沒有打鬥的痕跡,櫃門更是被打開過,將手往杯中一探,已是冰涼。
推算了下離去的時間,秀兒姐頹坐在牀上,表情十分複雜,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憂傷。
……
龍州歷1786年
正月廿八
夜有小雨
自荒原一戰後,項氏一族的公信力跌入冰點,而最讓人感到奇怪的事,項氏家主項庵歌卻沒有什麼動作。
這位無比勤奮的家主既沒有扭轉輿論也沒有補救信譽,對項氏的沉淪聽之任之。
這與衆人記憶中那位項氏家族的習慣,相去甚遠。
更有甚者,有項府下人傳出的消息,自荒原一戰後,這位家主就開始自暴自棄,放浪形骸。
每日喝的酩酊大醉,本以爲這只是發泄,可這都已經一個月過去了。
朝昌豪商皆道,項庵歌也許是被陳夢廬打滅心氣,纔會如此。
今日也是同樣,項家主又在書房中喝了個酩酊大醉,還將代表朝昌最高權力的印璽踩在腳下,好不得意。
直到風吹窗櫺,兩個身影在地中升起,站在了醉眼朦朧的項庵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