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羅可不知道老御主心中的感嘆,只是一門心思表達着觀點,而隨着談話的深入與推進,很快抵達核心。
“西賀人族最開始的資質,幾乎是沒有什麼差距的,而如今,再說資質沒有差距,那就是騙人的鬼話了。
聖地、宗派、世家人才輩出,而寒門、平民中再難出天驕,晚輩以爲,根本原因,就在一個字上!”
盤坐着便有虎踞龍盤氣勢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語氣中蘊含着強大的氣魄,那撲面而來的,彷彿就是真理。
穿着花襖的老頭已經活得太久了,這種所謂的攝人心魄也見得太多了,所以他依舊是那副無可無不可的表情,熱情甚至不如早先聞見花生醬的時候更多。
端起樹墩桌案上的小酒壺,滋了一口後,他才哈了口氣,看着唐羅道:“娃娃想說的,是個吃字吧?”
“您知道?”
豎着食指的唐羅有些吃驚。
兩世爲人,如果不是經過上輩子的信息沖刷,僅以這輩子所見所聞來看,他或許是沒有可能領會到這一層的。
而他驚訝的是,這位傳說中一直握在梧桐神木之下,連邁腿都不願意的老御主,竟然大喇喇將他的核心論點說出來了。
看着唐羅有些驚訝的表情,穿着花襖的老頭倒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只是以那種老人獨有的,有氣無力又不疾不徐的語氣道:“臭娃娃,也不想想,若是看不到這一層,西賀的田地何以畝產千斤,龍洲的那些牧戶何以飼育出那般優良的肉種?這些技法難道是生來就有的?”
普通人聽人說話,聽的是別人說的部分;聰明人聽別人說話,聽的是別人沒說的部分。
從老御主的話裡,其實能夠聽到很多西賀的隱秘。
比如,爲何西賀的科技樹會這樣歪,明明五行八作的科技樹都長得萎靡,但農耕、牧畜業的技法竟這樣高明。
唐羅曾經一度覺得是氏族設計,後來想想又不對。
畢竟氏族爭名,若是氏族創法,那麼後世應聞其名。
若非氏族研究,商人就更不可能了,因爲商人逐利,巴不得天底下盡是吃不飽的人,即便研究出這樣的技法,也沒有共享給全西賀知道的因由。
這般想來,這背後出力的,倒真是御獸宗這般的聖地了。
想想也正常,中洲三聖地如鐵三角般,能夠合作千年必然有內裡的因由。
神庭強在冶地,強在神權政學。
而御獸宗若只是豢養靈獸,對於神庭這樣的龐然大物,是全然沒有意義的。
就好像兩人合作,不可能帶個廢物,以神庭的一貫做法,若是御獸宗沒有什麼核心價值,兩家也合不到今天。
想明白了這幾層,唐羅不憂反喜。
說實話,他從吃上切入,只是想要打動眼前這位老御主。
但打動這件事,最怕秀才碰上兵,若是對道理無動於衷,那麼道理本身再好也沒有意義。
可現在看來,御獸宗不光是能懂道理的,更是能踐行。
果然,這羣主宰着西賀的聖地,雖然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大面上都是靠譜的。
不然就憑這些聖地的底蘊,西賀也沒有辦法維持着千年的場面和平。
而這,也是唐羅有信心,將西賀推到下一個階段的根本。
“晚輩先代西賀人族,謝過御獸宗的慷慨。”
唐羅起身,然後向眼前的花襖老者恭敬的行禮。
龍洲荒僻,這是整個西賀都知道的事,丘陵遍佈,平原稀少,耕田就更別說了。
但這樣荒僻的地方,農耕、牧畜卻不落後,以至於用別洲十幾分,甚至幾十分之一的耕地就養活了的百姓,這份恩情,是御獸宗賜予的。
而唐羅更明白,御獸宗在龍洲的作爲,若是沒有眼前這位老人點頭,那麼不論是怎樣的想法,都只是個空。
所以,作爲土生土長的龍洲人,這一禮如何大都不爲過。
而老御主也樂了,因爲他沒想過,從見面後就沒個正形的無雙王者,竟然會因爲御獸宗餵飽了衆生而對自己肅然起敬。
‘這娃娃倒是和以前見過的有些不同。’
欣然受下一禮的老御主,看唐羅都覺得順眼許多。
而唐羅行完禮後,並沒有盤膝坐下,而是將兩條天柱般的粗腿一併,如晚輩般屈膝跪坐,並朝穿着花襖的老御主接着道:“既然老前輩已經知道了吃對武者的重要,那麼晚輩就說點兒老前輩不知道的!”
“還是關於吃?”
“還是關於吃!”
“那娃娃說說吧。”
老頭兒伸手探進花襖中,將那罐封好的花生醬取出放在樹墩上,順手便將蓋給打開了。
濃郁的花生香味一下子溢滿整個空間,正要說話的唐羅下意識就要將手指往罐裡杵。
“誒誒誒!”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分享花生醬的老頭兒看到唐羅的手指,又後悔了,心疼道:“沾點就行了啊,臭娃娃手指跟棍兒般粗,要杵到底怎麼的!”
聽着老頭子小氣吧啦的警告,唐羅訕笑着將沒入兩個指節的手指抽出,和聲哄道:“前輩吃,晚輩就嚐嚐~”
“這還差不多!”
老御主滿意的點點頭,將花生醬瓷罐往自己這兒移了移,直到罐子的胖肚捱到樹墩的邊緣,這才又將注意力放到唐羅身上道:“娃娃可以說了!”
“那晚輩就說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這梧桐樹下,老御主眼前的緣故。
本來對花生沒什麼愛好的唐羅竟覺得指尖的醬過分香醇,一口嗦囉舔了個乾淨後,纔開始講述道:“老御主應該知道,西賀的靈力,是妖族帶來的,而人族所謂的血脈天賦,也是從妖族出現後纔有的。”
“娃娃有些見識。”
老御主點頭道:“這也是武聖山那幾位後來研究出來的事實,成果也只有幾家聖地共享,娃娃竟能知曉,不簡單啊。”
“前輩謬讚了,這種事實其實只要熟讀經史,並不難猜,晚輩想說的其實是,人族這些血脈能力的由來!”
唐羅並沒有糾結武聖山的研究,而是直接進入正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