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個時候了啊……”孫立恩和胡佳一起站在部隊總院三亞分院的門口,兩人穿着洗手服在這種天氣下倒是絕對不會覺得冷——實際上,還稍微有些悶熱的感覺。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22:17的時間顯示,孫立恩嘆了口氣,“走吧,咱們回酒店。”
陳天養在林華的盛情邀請下流了下來。他們似乎是準備趁着今天的所有手術都已經結束的機會,進行一次小範圍的交流研討。孫立恩畢竟不是走外科方向的醫生,並且考慮到明天還有一整天的研討會要開,考慮再三,他決定和胡佳先回酒店再說。
雖然說要走,但三亞分院距離酒店長達17公里的路程本身就是個難以逾越的高坎。三亞這個城市說起來雖然到處都有高等級酒店,但公共交通卻明顯沒能跟上城市的發展腳步。機場高鐵站之類的雖然有,但設施都比較落後。尤其是那個高鐵站——三亞這麼炎熱的地方,高鐵站居然設計成了斜向下的透明玻璃頂。雖然外觀確實好看,可哪怕高鐵站裡的空調全力運轉,也抵擋不過先天被設計成溫室的缺點。
而酒店所在地和三亞市區則連個公共交通的通行方式都沒有,別說地鐵或者輕軌了,就連公交車都沒有一輛——就算有,晚上十點過後也肯定不會運行的——如果是從老牌度假區往第一海鮮市場的路線,說不定還能有車。
“不行……連個專車都叫不到。”孫立恩嘗試了幾分鐘之後苦惱的撓了撓頭。他和胡佳坐着救護車出來的時候身上只帶了手機,連身份證都沒拿。就算想要和胡佳先在市區裡住下都不太可能。
“要不然,租輛車吧。”胡佳在孫立恩身邊靠了一會後提議道,“華夏租車兩百米外有一個網點,咱們租個車,明天還回來,然後坐酒店的通勤巴士回去就好了。”
好主意!孫立恩抱着胡佳的臉就親了一口。這種辦法要只靠孫立恩,那是絕對想不出來的——過完了學校生活就是永遠看不到勁頭的規培生涯,孫立恩的腦子裡根本沒把租車當成一個可行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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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信用卡賬號?”孫立恩和胡佳一起來到了華夏租車的辦事處。儘管穿着洗手服的兩人看上去就很不正常——孫立恩至少還穿了一雙涼鞋,胡佳腳上就乾脆只是一雙拖鞋,但工作人員仍然很熱情的接待了兩人,並且以相當利索的手腳辦妥了註冊入會的一應手續。就連身份證和駕照也用電子版的完成了登錄手續。但最後這個付款的部分卻成了意想不到的難關。
“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的公司規定。”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帶着歉意笑了笑,沒有信用卡的國人數量也不在少數。他每天都得見到幾個因爲沒有信用卡而被拒絕的客戶。
胡佳忽然道,“那就用我的賬號吧。”她拿出了手機,開始登陸自己的客戶賬號,然後順利的完成了一應登記。
孫立恩可沒想到自己的女朋友還有這麼一手,等他坐進了胡佳租來的沃爾沃駕駛座後,不禁問道,“你以前租過車?”
“嗯,還在上學的時候。”胡佳坐在副駕駛坐上看着窗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孫立恩倒是開過車,只不過他是個實實在在的“新手老司機”。考到了駕照以後,他只開過幾次自家紙箱廠的麪包小貨卡。一下子換成自動擋的沃爾沃轎車,而且居然連個手剎都沒有,這讓他很是不適應。等磕磕絆絆開起了車,孫立恩終於能夠稍微輕鬆一點了——往酒店的路上沒什麼車,開起來倒也省心。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有心事?”孫立恩一邊開着車,一邊朝着胡佳問道。“累了?”
胡佳沉默了片刻後問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嗯?”孫立恩一愣。“啥?”他完全不明白鬍佳爲什麼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來。
胡佳身體靠向車窗一側,雙腿蜷縮在座位上,雙手環膝。她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話,然後低聲道,“在手術室裡的時候,我什麼忙都沒幫上。”
“因爲有器械護士在啊。”孫立恩更迷茫了,“也用不上你親自動手吧?”
胡佳低着頭,“可是大家都在忙,就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
這個話就明顯有點問題了。孫立恩看了看後視鏡,確認身後沒有車輛跟隨之後,開着雙閃把車停到了路旁。他很認真的對着胡佳問道,“你的情緒不太對勁,是不舒服麼?”
在孫立恩的印象裡,胡佳應該是個有些單純,而且還似乎有點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應該是一碗紅燒肉就能忘記煩心事的小姑娘,擅長用自己的樂觀開朗去帶動孫立恩的情緒。
總之,孫立恩所知道的那個胡佳,不該是現在這樣。
“咱們剛剛在不可能的情況下救回了一個人的性命。”孫立恩組織了一下語言,右手跨過檔杆摸了摸胡佳的腦袋,“如果沒有你幫忙,去湊齊相應的手術用品,如果不是你想到了用肉叉當拉鉤的主意,那個老先生一定會死。”他輕輕摟着胡佳靠過來的肩膀,安慰道,“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根本不可能發生,我們只能看着一個大活人死在我們面前而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怎麼會沒有用呢?”
“工具之類的,找那個武田製藥的代表就行了……”胡佳還是顯得有些情緒低落,但孫立恩的安慰明顯是有效的,至少胡佳的表情看上去稍微好了一點。
“不過,你還是很厲害呀。”胡佳忽然笑了起來,她湊過來貼着孫立恩的臉說道,“那麼多專家都覺得沒事,就你一個人發現了老人家有一樣。要不是你堅持多檢查了幾次老人家的血壓,只怕那些專家早就都走了。”
明明是孫立恩在安慰胡佳,怎麼反過來卻被誇獎了?孫立恩有些納悶,但現在這個情況明顯不允許他再自謙兩句“哪裡哪裡,沒有沒有”。
“你這麼厲害,我這麼沒用。以後可怎麼辦呀?”胡佳一邊摸索着孫立恩的下巴,一邊認真的苦惱着。“你家裡條件又好,人又認真踏實。這樣下去,以後我不是就得在家裡做全職主婦了?”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孫立恩苦笑連連,他正準備安慰一下胡佳,卻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做切入點。
“我家條件不好啊……”孫立恩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胡佳用手指頭堵了回去。
她徹底靠在了孫立恩的身上,“我不是,也從來不想當什麼依附參天大樹的藤蔓。”她很認真的對孫立恩說道,“雙木才能成林,要是家裡只有你一棵大樹頂着,那也太孤單了。”
通往酒店的公路途經海邊,一陣陣的浪花聲在空氣中迴盪着,椰樹在地面上拉出長長的影子,隨着海風輕輕晃着。
“我要成爲一個更好的自己。配得上你的那種。”胡佳捧着孫立恩的臉親了一口,“像肖主任那樣就不錯。”
胡佳說的是鄭國有的老伴肖麗蓉,而孫立恩想起來的,則是鄭主任在肖主任注視下瑟瑟發抖,膽小如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