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望着魏永坦然的神色,心底不由的一緊。
魏永的反應跟自己來時路上所推測的反應截然不同,自然什麼都沒有說,魏永便說出願意一死了之,人死債消的話來。
一時間令柳明志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辦纔是。
緊緊地攥着劍鞘,柳明志目光復雜有發冷的盯着對面的魏永。
“害我三叔一家慘遭滅門之禍,害得我二哥發配邊疆,害的我妹子棲身青樓隱姓埋名,如此深仇大恨,豈是你說的一死了之那麼簡單?
你以爲你願意一死了之,就能彌補我三叔一家所承受的痛苦了嗎?
魏相未免把這件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吧?
一死抵債乃是最荒唐的謬論。
很多事情是死也彌補不了的!”
魏永望了一眼柳明志有些痛苦怨恨的目光,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麼不知道王爺打算讓老朽怎麼彌補昔年的那件往事,纔算了結呢?”
柳明志默然了,怔怔的望着魏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連死都彌補不了的恩怨,還有什麼辦法是能夠彌補的呢?
又有什麼辦法是比死更具有代價的呢?
尊嚴無價?純屬他媽的扯淡。
所謂的尊嚴也是分人跟事情的。
“本王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永詫異的看着柳明志,低頭轉動着手中購得茶杯沉吟了片刻。
“以王爺的實力,想要查清楚當年往事在老朽看來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卷宗室封存的案宗王爺唾手可得,又何必再問老朽呢?”
柳明志嗤笑了一聲,目光怪異的搖搖頭。
“魏相,大家同朝爲官,而且魏相乃是本王的前輩,卷宗室裡面的那些門門道道魏相應該比本王更加的清楚!
一句話,本王信不過卷宗上面那記載了寥寥幾筆所謂的事情的真相,本王想聽你親口說出當年的真相。”
“你跟三叔當年的恩怨到底是因爲什麼?難道真的如傳言中的所言,三叔鐵面無私的將你的私生......你的兒子斬立決了?然後你挾私報復,向父皇誣陷我三叔勾結白蓮教逆黨,最終害的他一門老小家破人亡?”
魏永愣愣的看了柳大少良久,不由得失聲笑了出來。
“王爺所謂的傳言只怕還不止如此吧,是不是還有老朽酒後失德,與嫂夫人通姦苟合,生下了唯一的私生子,被家兄知情之後雷霆大發斷了人根。
老夫因爲唯一的血脈被凌刺史處斬了,因而絕後,對凌刺史發起了血腥的報復!”
柳明志愕然的望着魏永:“你......你....你都知道?”
“呵呵......老朽權傾朝野一時,若是連這些都不清楚也就坐不到這個位置之上了。”
柳明志沉默了良久,目光復雜的望着魏永。
“權傾朝野一時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本王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魏相如此一說,更令本王懷疑當年的關於這件事的傳言有幾分真實程度了。”
魏永低頭望着手中茶杯沉默了起來,直到杯中茶水都涼了魏永這才擡起了頭。
“也罷,人都不在了,說說便說說吧!”
柳明志聞言端坐了下來,表現出了傾聽的姿態。
“王爺應該知道,當年你的三叔乃是揚州刺史凌道明,那麼王爺應該知道揚州刺史是幾品官員嗎?”
“正四品下!”
“王爺說的是現在,昔年睿宗登基不久之時的揚州刺史只不過是區區的從四品上官員。”
柳明志疑惑的看着魏永:“幾品官跟你與我叔父的恩怨有什麼關係?”
“王爺莫急,聽老朽給你娓娓道來。”
“凌刺史當年擔任揚州刺史,乃是從四品上的官員,而老朽那時候就已經是六部尚書之一的朝中重臣了,而且是深得陛下隆恩的重臣。”
“六部尚書品級不一,從一品,正一品皆有之,可是品級最低的工部尚書也是一品下的大員。”
“老朽跟你叔父凌道明發生恩怨的時候乃是從一品上的一品大員。”
“那麼,王爺可知你三叔凌刺史一家被滿門捉拿的命令從何而來嗎?”
柳明志狐疑的望着魏永:“聖旨當然是從父皇的手裡下發出去的。”
“沒錯,從陛下的手裡下發出去的。”
“敢問王爺,以你現在的位置,想報復一個跟你有仇的從四品官員,是什麼難事嗎?”
“本王正一品上,秩同親王,想要處置一個從四品上的州府刺史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魏永輕笑着對柳大少豎起了大拇指:“王爺豪氣。”
“既然如此,王爺認爲老朽當年想要報復凌刺史算什麼難事嗎?用得着誣陷凌刺史勾結白蓮教的逆賊嗎?”
“老朽只需微微表達一些意思,下面的人成羣結隊的想要給老夫露出諂媚之色,他們聯合起來收拾區區一個從四品的中州刺史還不是小事一樁。”
“小到不值一提。”
柳明志虎軀一震,望着嗤笑的魏永隱隱的感覺到了一些什麼。
魏永望着柳大少閃動的目光,將柳大少杯中冰涼的茶水倒了出去,從新續上了一杯熱茶。
“一個從四品的官員對於老朽來說何至於向陛下誣陷他的罪行呢?哪怕是一個豐碩之地的一府總督,也勞駕不到陛下親自出面降罪吧。”
三法司的摺子一遞,陛下過目一下都足以,親自下旨處置一個從四品的州府官員,你覺得陛下是多閒啊。
王爺入朝之後,可以說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人比王爺更親近陛下,更得陛下寵信,也更瞭解陛下。
那麼根據王爺對陛下的瞭解,陛下是這種人嗎?”
“既然老朽跟凌刺史是私人恩怨,是個人都知道家醜不可外揚,老朽豈會不明白?又豈會將私人恩怨鬧到陛下那裡?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我.....”
柳明志欲言又止,魏永的這番話對他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令他有些恍惚。
隨着自己讓有關司調查當年事情的真相,柳明志知道昔年的這樁恩怨有些不簡單,可是柳明志絕對想不到會有如此的不簡單。
可以說是顛覆了自己以往知道的所有認知。
“那麼,以王爺對陛下的瞭解,老朽縱然想借刀殺人,可是又有多大的本領能借動陛下這柄蓋世之刀呢?”
“民間都言說,老朽與端王權傾朝野,結黨營私,王爺沒有入朝之前,想來也是如此認爲。”
“可是王爺入朝之後呢?瞭解了陛下之後呢?”
“被百姓史官稱之爲蓋世雄主的盛世明君,他治下的臣子竟然有權傾朝野之能。”
“擡舉,太擡舉老朽了。”
“說好聽的,老朽是當朝宰輔,一品大員,說不好聽就是陛下手裡的一枚棋子。”
“更不好聽的,就是一條狗而已!”
柳明志無力的軟座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自嘲的魏永。
“到底是怎麼回事?煩勞魏相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