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縱馬馳騁在各個陣營後方,儘量讓所有的將士親耳聽到自己的的話語。
糜戰的京師北城牆外,經過了短暫的沉寂,十多萬兵馬跟野狼一般,嚎叫着震耳欲聾的衝殺聲朝着城門蜂擁而去。
南宮曄一邊指揮着兵馬退敵,一邊關注着城牆下敵軍的舉動,看着敵軍步騎聯合着朝着城門蜂擁而去的身影,一種不太願意相信的結果浮上心頭。
“報,啓稟公爺,封死的城門被敵軍的火炮轟擊之後鬆散不堪,現在被敵軍挖通了!”
南宮曄一個踉蹌,手中染血的戰刀滑落了下去。
看着蜂擁向城門的十幾萬大軍,頓時頭腦發昏了起來。
“公爺!”
“本公沒事,快,馬上將消息傳回宮裡,讓陛下封鎖內城,緊閉宮門!”
“得令!”
“來人!”
“在!”
南宮曄撕下自己還算乾淨的內襯,蘸血書寫起來。
片刻後,南宮曄疊起布料發給了一旁的禁軍老卒。
“立刻進宮,秘密交到陛下手裡!”
“是!”
“衝啊!”
“衝啊!”
“衝啊!”
震耳欲聾的衝殺聲迴響在城門洞中,刀盾兵掩護着身後的撞車朝着甕城的城門衝擊過去。
城牆上的禁軍弓箭手立刻彎弓放箭,做着最後的掙扎,希望能把新軍將士的兵馬抵擋在臨時築起的甕城之外。
然而當他們阻擋撞門車的時候,數道靈活的身影朝着甕城的大門躲閃着箭雨衝了過去。
一個個粗麻袋被堆在了城門下,其中一人丟下了一個火把之後立刻朝着兩側跑去。
轟隆一聲巨響,甕城的城門徑直倒了下來,盾牌兵立刻舉着盾牌衝了過去。
“大帥有令,第一個衝入城中者,賞黃金萬兩,衝啊!”
停頓下來的兵馬,再次揮舞着刀兵朝着城中衝殺而去。
繼而東西兩側大批的騎兵跟在步卒後面一路奔襲入城。
幾盞茶的功夫,城牆之上便響起了廝殺的聲音。
此時,不輕易涉戰的柳明志以及身後一干大將一馬當先的朝着城牆上掩殺過去。
京城西側。
李濤將堂弟李庚軟禁在自己的軍中大帳之後,依舊統領着麾下的兵馬跟韓鵬他們進行着殊死搏鬥。
不爲了大哥,只爲能守住自己李家的基業。
李濤麾下被韓鵬他們認爲是烏合之衆的雜兵,在數次慘烈的廝殺之後,也迅速變成了精銳兵馬。
程凱,韓鵬他們想要跟前幾日一樣輕輕鬆鬆就殲滅一個五千人的步卒方陣已經不再可能。
經過一上午三番五次的接連廝殺,李濤麾下的兵馬以預料之內的數目折損着。
然而程凱,韓鵬兩人統領着兵馬忽然撤出戰場朝着城北奔襲而去,令李濤經過短暫的愕然之後立刻神色鉅變,眼底帶着不敢置信的神情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
“王爺,敵軍撤退了!”
李濤回過神來,看向了身邊的親衛。
“李旭,爾等立刻護送本王母妃還有靜瑤前去明州投靠十一王叔!”
“什麼?王爺,您呢?”
李濤看着這些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宗人府府衛,盯着自己擔憂的神色苦笑了兩聲。
“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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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
“如果本王爲護祖宗基業不幸戰死京城,儘量瞞着母妃跟小妹不要讓她們知道。
如果實在瞞不住,告訴母妃,不要難受,也不要爲本王難過。
本王爲國盡忠,死得其所。
去吧!把我堂弟也帶上,以後讓他找個地方安度餘生吧!”
“王爺!”
“立刻走!”
“是!”
二十名親衛看着李濤瑕疵欲裂模樣,神色沉痛的點點頭,一步三回首的朝着中軍大營飛躍而去。
李濤翻身上馬,抽出腰間從未染血的君子劍看着身邊一個個浴血奮戰殺出來的將領。
“兄弟們,隨本王入京平叛,成功平叛者,本王讓皇兄封有功者爲萬戶侯,世代享受榮華富貴,與國同尊!
斬獲首級頭功者,亦可封侯拜將。
保家衛國,勤王救駕,咱們不是叛軍了,是勤王救駕的仁義之師。
縱然戰死,也是死得其所,流芳百世的英雄。
殺啊!”
見到李濤縱馬提劍,一馬當先的朝着京城北門衝殺過去,早已經在血戰中蛻變的兵馬也毫不猶豫的揮舞着兵刃跟在李濤身後朝着京城衝殺了過去。
“濤兒!”
“哥哥!”
李濤率領兵馬出擊的盞茶功夫,何舒,李靜瑤母女倆神色悽慘的跑出了大營,想要徒步追趕上去。
“太妃!公主!”
二十名親衛神色痛惜的攔在了失聲痛哭的母女倆面前。
“全都給哀家滾開!哀家要去找濤........”
李旭一個手刀砍在了何舒母女的玉頸之上,令其目光一暗軟倒在了地上。
“把太妃還有公主請上馬車奔赴明王封地!”
“是!”
二十多名親衛,小心翼翼的擡着母女二人朝着後方撤去,漸漸消失了身影。
而京城也陷入了混戰之中。
京城內外到處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肅殺的氣息。
北城牆之上,柳明志靜靜地看着舉着兵刃對着自己緩緩後退城樓位置的禁軍,輕輕地舉起了手示意身後的兵馬停止掩殺。
“大帥有令,停止殺敵!”
“大帥有令,停止殺敵!”
“大帥有令,停止殺敵!”
瞬間,潮水一樣衝向城牆的新軍將士立刻停了下來,擺好防守跟衝鋒的陣型朝着城牆上凝望而去。
十幾個親兵舉着血淋淋的盾牌護在了柳明志身前,目光凌厲盯着數步外的禁軍,以防有暗箭偷襲王爺。
柳明志將滴血的天劍擦拭乾淨插入鞘中,默默的看着幾步外的盯着自己目光畏懼又複雜的禁軍。
“本王不想繼續枉造殺戮,放下刀兵,本王保證不會動你們一根汗毛。
繼續負隅頑抗的話.......
本王所有的精銳兵馬都已經衝入了城中,你們覺得你們抵擋的住多久?
本王在城門位置列兵兩萬,就可阻止城外的兵馬殺入城中。
血洗京師只是時間問題。
兄弟們,你們雖然不是本王麾下的兵馬。
可是看在咱們都是保家衛國的軍人身份上,本王希望你們識時務一些,不要白白的送死。”
前排的禁軍互相對視了幾眼,默默的吞嚥了一下口水,依舊沒有放下手裡的兵刃。
柳明志見狀,默默的嘆了口氣。
“你們害怕揹負罵名本王瞭解,這樣吧,你們誰去把永安公南宮大將軍請來,本王跟他談。
你們放心,永安公到來之前,本王不會再動任何的刀........”
“並肩王不用請,本公來了!”
全身浴血,眼眸凌厲而又沉痛的南宮曄緩緩地提着滴血的戰刀從禁軍後方走了出來,以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情感的目光盯着微微怔然的柳明志。
柳明志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嘆息了一聲,目光悵然的跟南宮曄對視着。
“舅舅!”
南宮曄擦拭了一下花白鬍須上的血跡,目光難言的盯着柳明志。
“舅舅?呵呵............呵呵........並肩王啊,老夫何德何能,敢當你一聲舅舅?
您是什麼人物?什麼身份?您可是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總攬半壁江山的一字並肩王柳明志。
是馬上就要殺入宮中,謀逆篡位,改朝換代的開國皇帝,老夫一介莽夫,手下敗將而已!
舅舅?
不敢當啊,不敢當啊!”
柳明志擡手搓了搓自己的面頰,沉默一會開口說道:“舅舅,你不用對我冷嘲熱諷,走上這條路,非我所願。
我解釋什麼都沒有用了,造反就是造反了,我也不想白費口舌。
讓禁軍的弟兄放下兵刃吧。
剿白蓮,徵西域,伐金突。
十多年以來柳明志手裡染血幾十萬,也不在乎再多沾染十萬禁軍弟兄的鮮血。
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絕非嗜殺之人。
讓禁軍跟武衛弟兄放下兵刃,柳明志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動他們半分汗毛!
否則,城外荒郊只有再多十萬孤墳了。
十萬弟兄的生死只在姑父的一念之間,希望舅舅三思。”
“好生之德?
一役死傷近乎十萬將士,這就是並肩王您所認爲的好生之德?
將兵刃架到自己昔日的袍澤身上,這就是你所說的好生之德?
可悲,可嘆,可惜,可憐。
昔日大龍人人敬仰的守護者,竟然成了覆滅大龍的第一人。
諷刺,諷刺至極啊!”
“舅舅,柳明志爲何造反,你比我更加清楚。
本王十九入得廟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輔佐了十餘年。
爲父皇睿宗不辭勞苦,出使金突,籌建互市以富國富民。
賑災剿匪,平定內患以安穩江山社稷。
出征西域以開疆擴土。
獻上地瓜以安黎民百姓,豐盈國庫。
遣使西洋以揚威海外。
爲皇兄武宗兩徵金突,至極天下一統,開不世之功。
先帝不幸,英年早逝。
柳明志千里救駕,扶新君,定社稷,開國門,徵天下。
只爲報答兩代先帝知遇之恩,開大龍千古基業。
柳明志爲了朝廷嘔心瀝血,戎馬半生,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千軍萬馬之中殺出了並肩王的爵位。
可是最終卻因爲權重被.............呵呵............呼.........
舅舅你告訴我,本王憑什麼不能反?
這些事情我就不再多說了,畢竟很多事情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決斷對錯的。
最後勸告舅舅一句,如果不想京城血流成河,就下令禁軍弟兄放下兵刃。
否則,本王也只好大開殺戒,血洗京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