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收回了目光,擡手解下了身上大氅,掛在了火爐旁的木架上,徑直朝着屏風後走去。
陳婕正半躺在牀榻上的錦被中,懷中抱着一個襁褓,鳳眸看向了走進來的柳明志,目光復雜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思念。
“什...什麼時候回京的?”
柳明志直接坐到了牀榻邊沿,淡笑着看着沒有太大變化的陳婕。
“有幾天了,一直處理朝事沒來及馬上來看看你,這不忙完了一閒散下來就過來了。
來,讓我看看咱們的小憐娘長大了沒。”
陳婕擡手將襁褓遞給了柳明志:“你小心點,憐娘剛剛吃飽王嫂子的奶水睡着不久,弄醒了又得哄好久了。”
柳明志動作輕柔了下來,連聲音都壓低了不少:“好,我輕點就是了!”
低頭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小丫頭,柳明志的目光柔和又寵溺。
不管自己跟陳婕的身份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這都改變不了襁褓中的小嬰兒是自己親生骨肉的事實。
常言道舐犢情深,柳明志對每一個兒女都打心裡喜愛的不得了。
上輩子一直沒有機會成家立業的自己,這輩子總算開枝散葉,兒女滿堂了。
將來還會兒孫滿堂!
前世的爹孃如果知道自己現在過得如此幸福,應該也會爲自己感到由衷的欣慰吧。
輕輕地將孩子嘴角的小泡擦去,望着小丫頭長長的睫毛,柳明志轉首看了看盯着孩子同樣目光中滿是母性光輝的陳婕。
“這丫頭越來越像你了,尤其是眉毛跟眼睛,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咱家又多了一個小美人,將來光是修門檻就不知道得花多少銀子咯。”
陳婕沒好氣的白了柳明志一眼:“說話沒邊際,憐娘還沒有滿歲呢,你就開始想着她將來嫁人的事情啦!”
陳婕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跟柳明志兩人之間的相處越來越融洽了,越來越像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婦。
“開玩笑,開玩笑,我就是打個比喻,說咱閨女是個美人胚子,你怎麼能當真呢!
天色也不早了,你怎麼還在牀上躺着,身體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吧?要不要我找個大夫來給你把把脈?”
“不用,我什麼事都沒有,屋裡悶熱,方纔抱着孩子出去透了一會氣。
風有些大腿受涼了,你來之前還沒有半柱香的功夫我纔回來坐到了牀上暖暖腿。”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往裡靠靠,我也坐上去暖暖腳。”
柳明志說完也沒等陳婕同意,一手輕若無物的託着襁褓,一手掀開被角直接鑽了進去,看着想要往旁邊退縮的陳婕直接一手攬到了懷裡。
“孩子都有了,靠近點有什麼害羞的?”
陳婕還是本能的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改變什麼,只能默默地依偎在柳明志肩膀上。
柳明志將襁褓放在兩人懷裡:“我屬下彙報,李曄那邊現在情況還不錯,雖然要隱姓埋名,可是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
我已經讓人給他籌備了足夠的年貨了,你不用擔心什麼。”
“真的?”
“他的小命我都能放過,又何必在這些小事情上欺騙你!”
“嗯!我知道了!
母后的鳳體還安好吧?一連着承受了這麼多的打擊,我真擔心她會扛不住。”
“前幾日我偷偷地去看過了,一切安好,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這也算一種壞結果裡面的好結果了吧。”
“是啊!
往事如煙,何必再提呢,過去的就過去吧。
正好憐娘也睡着了,幹聊也是聊,要不——再給憐娘生個弟弟或者妹妹怎麼樣?以後長大了也有個伴不是?”
柳明志突然將話題轉到了這種事情上,令陳婕驚愕了一會,反應過來面頰上已經染上了一層紅霞。
貝齒輕咬着紅脣沉默了一會,陳婕目光含羞的朝着牀頭的搖籃努努嘴,默默的縮進了被窩裡面。
柳明志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的將襁褓放到了搖籃裡面,轉身朝着錦被中鑽了進去。
房外,正在幫着高瑾撿拾木柴的倆丫鬟聽到房中傳出的她們從來未曾聽到過古怪動靜,下意識的看向了高瑾。
“高叔,夫人沒事是吧?她好像在哭呢,要不我們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高瑾臉色怪異的丟下了手裡的斧子,起身朝着後院的方向走去。
“沒事,走,咱們去後院堆雪人去。”
“好吧,對了高叔,你以前說要教給我們倆學什麼天什麼掌來者,說以後好保護夫人,現在正好有空,你教教我們唄。”
“好啊,不過你們要做好吃苦受累的心裡準備才行。”
約莫一兩個時辰左右,恩愛過後又被陳婕纏着閒聊了許久的柳明志再次做了一回樑上君子,悄然無聲的離開了太子舊府朝着柳府的方向趕去。
“老頭子,孃親大人,在不在啊?”
柳明志尚未走進正廳,老遠就扯着嗓子乾嚎了起來。
“喊你娘啊喊,跟號喪似得!”
柳之安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廳中傳來,顯然對於柳大少的行爲很是不爽。
“嘿嘿,這不眼瞅着老頭子你沒幾年了嘛,本少爺先練練,以免到時候不熟練讓人笑話。”
空氣中沉寂了許久,等柳大少走到廳門的時候一個茶杯徑直飛了出來。
“你他孃的一回來就氣老子,你沒了老子都不會沒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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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少急忙擡手接住迎面而來的茶杯,笑嘻嘻的朝着廳中:“敗家,這麼好的細瓷杯值不少銀子呢,你就不能省着點啊。
有錢了不起啊,小心哪天本少爺一道旨意把家給你抄了,讓你到大街上要飯去。
呦,岳父也在呢。
您跟老頭子小日子不錯嘛,還下上棋了。”
正在捏着一枚棋子的柳之安看着走進了的廳中的柳大少,氣呼呼的翻了個白眼,將棋子落在棋盤上。
“你回來幹嘛,死外面不好嗎?”
齊潤急忙就要起身,卻被柳明志一把扶住肩膀按了下去。
“岳父,孩兒是韻兒跟雅姐的夫君,您老的半個兒子,其它的都不重要,不是嗎?”
齊潤看着柳明志誠懇真摯的目光,欣慰的點點頭。
“哎,老夫聽你的,好女婿。”
“這就對了嘛!來女婿給你倒茶,以前咱們怎麼樣,以後咱們還怎麼樣。
學學我爹這個老不正經的,什麼身份不身份的,壓根不在乎。”
“混賬玩意,你跟你岳父客套就跟你岳父客套,你他孃的說誰老不正經呢?”
柳大少將茶水遞給了齊潤,自己也端起一杯淺嘗了起來。
“哎呀,這冷風一吹,腦子就特別清楚,記性也好的不得了。
二十三那天本少爺去逛街,似乎遇到了幾個熟人呢。
當時喝了酒一下子還想不太清楚了呢!我想想,容我好好想想。遇到的人是誰來着?不行,我娘跟岳母大人身爲婦道人家,心細記性好,我還是去找她們問問,幫本少爺回憶回憶好了!”
廳中登時寂靜了下來。
柳之安嘴角不由的抖動了一下,齊潤的神色也有些尷尬,藉着喝茶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紙張抖動的聲音打破了廳中的寂靜。
一沓銀票被柳之安遞到了柳大少面前。
“聽月兒說,你最近胃口不錯,吃什麼都能很快爛在肚子裡,對嗎?”
柳明志不着痕跡的將一沓銀票納入袖口裡面。
“哎呀,老頭子你說的太對了,胃口好什麼都能爛在肚子裡。
這胃口一好,咋還就說餓了就餓了呢!
我娘跟韻兒她們呢?怎麼不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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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本以爲你們明天小年纔回來,哪曾想韻丫頭她們突然就回府了,你娘跟你岳母還有蓮丫頭阿母去後廚幫襯了。
飛熊說這次來要多住些日子,丫鬟帶他去以前的庭院打掃房子了!”
“原來如此,那本少爺就不耽擱你們兩個臭棋簍子下棋了,我先去找我娘跟韻兒她們了!
嗯?等等,老頭子你剛纔說誰要多住些日子?飛熊?”
“對,他從金國來京城給老夫和你娘拜年來了。”
柳明志神色一喜,輕聲嘀咕着:“太好了,正想着怎麼把這小子坑回來呢,他倒是先送上門來了。
你們下棋,我先去東跨院了。”
“咳咳——嗯哼!”
“放心吧,本少爺一餓,什麼都記不住了。”
柳之安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樂呵呵的看着齊潤。
“親家,咱們接着下棋。”
“好!咦?老夫的棋子怎麼少幾顆?親家,你不會——”
“少了嗎?你記錯了吧,就是這些......咦,老夫的龍尾呢?齊潤,你個臭棋簍子沒有棋品啊!”
“柳之安,你別賊喊捉賊!”
柳大少聽着身後互相指責的親家倆人,嗤笑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得數顆棋子,笑眯眯的朝着跨院趕去。
內院涼亭外。
嘰嘰喳喳的聲音中又夾雜着尖銳的驚叫。
柳大少的幾個兒女一人抱着好幾個雪球正在花園的草地上肆意的奔跑着。
涼亭中,吃着蜜餞零食看戲的一羣佳人不時地輕笑着閒聊。
女皇似笑非笑的捏着一張銀票,笑盈盈的看着對面的呼延筠瑤:“這幾個孩子的聲音終究還是比不上昨夜某宮苑內的動靜啊。
鳳儀宮隔着一道宮牆,老孃都被吵的睡不着。
到底是草原上的女子啊,豪放!”
“吭哧!”
“嗯哼!”
“撲哧!”
悶笑聲此起彼伏,齊韻她們臉色怪異的看着被女皇調侃的呼延筠瑤,手中的零食也不吃了,憋着笑意默默的看戲。
呼延筠瑤畢竟初爲人婦,跟齊韻她們不一樣,又羞又急的看着笑盈盈的女皇,面頰登時染上了一層紅暈。
“你...說好的互問問題,增加姐妹之間的瞭解,答不上來就罰一張銀票,你說這些幹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姐姐錯了,姐姐錯了,你方纔問我沒良心的平時喜歡吃什麼,我已經回答你了,現在該我問你問題了。”
女皇說着說着捏着銀票示意了一下。
“沒良心昨天晚上跟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答不上來你的私房錢就是姐姐我的咯。”
呼延筠瑤怔了一下,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
雖然這話有些隱秘,但是隻要不是關於洞房花燭夜的纏綿情話,自己還不至於不敢說,擡手就要去接女皇手裡的銀票。
“我肯定能答上來!”
女皇皓眸一眯,將銀票遞到了呼延筠瑤面前。
“有魄力,沒良心的跟你說了什麼。”
呼延筠瑤自信滿滿的去接女皇手裡的銀票,奈何扯了幾次都沒有到手。
“你別耍賴,快把銀票給我,你夾得太緊了,我拔不出來!”
女皇娥眉一挑,故作迷惑的看着呼延筠瑤疑問道:“什麼?沒良心的說了什麼?”
呼延筠瑤用力去奪女皇手裡的銀票,氣呼呼的看着女皇:“你夾得太緊了,我拔不出來!”
“哦——哦——吶,銀票給你。”
“哈哈....”
“咯咯咯.....”
“嗯哼——嗯哼——”
呼延筠瑤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齊韻他們忍俊不禁的悶笑聲給弄得神色茫然,不明所以。
“怎....怎麼了?姐姐你們笑什麼呢?”
“噗嗤......沒事,沒事,你們接着比試,我們就是冷的哆嗦。”
“對對對,太冷了!”
“不是,你們笑成這樣跟天氣冷有什麼關係啊?
筠瑤也沒說什麼思之令人發笑的話語啊,我沒亂說呀,本來就是婉言姐姐她把銀票夾的太緊......”
呼延筠瑤說着說着,似乎反應了過來,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神色羞憤的看着女皇。
“你——你——欺負我!”
“怎麼了怎麼了,什麼太緊了,筠瑤,誰欺負你了呀?”
呼延筠瑤聽到身後柳明志的聲音,飛燕還巢一樣撲到了柳明志懷裡。
“夫君,老女人她....她欺負我!”
柳明志愕然的看着呼延筠瑤跟發燒了一樣的雙頰。
“別急別急,到底怎麼回事,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