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唏噓的嘆了口氣,朝着北方凝望了數眼:“小弟說的他鄉,是那個時候還沒有一統天下,三國之間紛爭不斷的他鄉。
現在放眼望去,皆是我大龍疆土,也就不存在他鄉這一說了。
雖說埋在了不是家鄉的他鄉,可是弟兄們看到他們爲國捐軀打下來的疆土,應該也能瞑目了。
所以啊,好姐姐,你沒有捱過餓,不知道吃的有多珍貴。
不止我一個人,就說當年我時任北地兩府總督的時候。
前武國公萬步海老爺子奉旨收復河朔,河套失地之際。
因爲大雨連綿數月的緣故,導致朝廷的糧草後繼難支!
上萬傷兵弟兄爲了給健全的袍澤多留下一口吃食,自請敢死旗號對着敵軍發起了自殺式的衝殺。
半天時間,半天時間都不到。
就爲了省下來那麼一口吃的啊,上萬兒郎,就這樣全部喪命在敵軍的鐵騎之下。
他們不想活嗎?
不想活着回到家鄉再見自己的爹孃,再見自己的妻子兒女嗎?
他們想,比誰都想。
可是爲了大局着想,爲了大義考慮,他們只能這樣做。
對於小弟來說,不管是山珍海味還是粗茶淡飯,其實沒有什麼兩樣。
能填飽肚子就行。
因爲天下還有很多人,也許吃不了飽飯呢!”
“我……我在你眼裡是不是太養尊處優了?”
“沒有!沒有!
小弟就是有感而發而已。
雖然此次北地邊軍將士跟沙俄國,前西突厥兩國的作戰小弟沒有親臨戰場。
可是小弟眼前立刻就能想到邊軍將士現在的模樣。
冰天雪地的曠野上,一邊殺敵建功,一邊一口乾糧一口雪保家衛國。
至於咱們剛剛喝的熱豆腐腦,他們想都不敢想。
什麼一國之君的身份,什麼至於不至於啊!
有他們在前線爲了朝廷拋頭顱,灑熱血。
我又有什麼資格浪費一粒糧食呢?”
陶櫻愣愣的看着柳大少,她忽然覺得身邊的這個男人也沒有那麼可恨。
不但自己的夫君因他而死,而且自己又被他數次玷污了清白。
明明自己應該對他恨之入骨的,可是看着他現在的樣子,自己卻怎麼也無法對他怨恨起來。
“到了,好姐姐,躺椅還是你的,小弟該接客了!”
“呸,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都這麼難聽?你接客?也得有人買賬啊!”
“嘿嘿,好姐姐你不就挺買賬的嗎?”
“你!”
柳鬆手裡的鉗子提着一個熱騰騰的煤球朝着算命攤的棚戶下跑了過來,看着一如既往的在棚戶裡鬥嘴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
“少爺,陶姐你們來了,我給你們把煤球換上。”
陶櫻見到柳鬆趕來,神情正色了起來,和煦的對着柳鬆點點頭。
“小松,又麻煩你了!”
“嗨!陶姐你這就見外了不是,你是少爺的貴客,小松做這些都是分內之事。”
“柳鬆,你那邊茶水開了嗎?給我先送一壺來!”
“好的,換好煤球小的就給你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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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了,今天賣出去幾本書了?”
“賣出去七本了,都是老顧客了。
就是……就是……”
“怎麼了?”
柳鬆神色尷尬的偷瞄了俏佳人一眼,湊到了柳大少耳邊小聲說道:“顧客們都開始催你出後續內容了!
你沒來的這些日子裡,那些老顧客恨不得一天來三四次,看你把那十幾本的後續內容印刷出來了沒有。
再不出的話,那些少爺公子們估計該來砸攤子了。”
“嘶……這段時間太忙了,本少爺還真就把這些事給忘了呢!
你待會去酒樓裡取一套文房四寶來,少爺我一邊等客人上門,一邊撰寫傳世典籍。”
“是是是!小的馬上就去!”
“你這麼興奮幹什麼?狗日的你是不是又抱着那些書廢寢忘食的挑燈夜讀了?”
“少爺,冤枉啊,小松可是讀《春秋》的!”
“放屁,瞅你那一臉腎虛的模樣,你讀的狗屁《春秋》”
“我——我還是去給你準備茶水好了!”
盞茶功夫左右,一切具備,柳大少又開始了一天消磨時間的生活了。
陶櫻斜臥在躺椅上看着柳大少研着墨汁準備著書的身影,心中的思緒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陶櫻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對着柳大少的背影櫻脣輕啓!
“喂!”
柳大少正準備下筆揮寫傳世典籍的內容,然後交給柳鬆讓家裡的下人用活字印刷術印刷出來,聽到陶櫻的話語下意識的轉身望去。
“嗯?好姐姐你有什麼事情嗎?”
陶櫻藏在碧羅袖下的雙手食指僅僅的纏繞在一起,猶豫着說道:“這些天你算卦掙的錢都得交給老孃。”
柳大少眉頭一挑,戲謔的看着陶櫻:“呦,這麼快就打算當小弟的管家婆了?”
“呸,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老孃看上了一支髮簪,沒錢買而已!
馬上就要到我的生辰了,我想等我生辰那天當做禮物買下來!”
“嗨,多大點事,多少錢?我現在就給你。
別說一支髮簪了,就算是皇宮內務府府庫裡所有的珠寶首飾,你喜歡什麼樣的全都拿走都沒有問題!”
柳大少言畢,從袖口裡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伸手朝着俏佳人遞了過去。
陶櫻娥眉緊蹙的望着柳大少手裡遞來的銀票,遲遲沒有接過。
“不夠嗎?
嗨,也是,你以前的身份非同一般,尋常的髮簪你也看不上。
我再給好姐姐你拿點!”
看着柳大少又要往懷裡伸去的大手,陶櫻忽的一下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我不要你這些錢。
我只要你算卦掙得錢。”
“那才幾個錢啊?就算是二兩銀子的髮簪,十個銅板算卦一次,我起碼得算上二百次才能湊夠。
等攢夠了,你生辰早就過去不知多久了。
對了,好姐姐你生辰哪天啊?”
“十二月二十四!”
“這都十一月份,你看上的髮簪肯定不是凡品,這哪來得及啊?”
“老孃不管,就算你只能掙一兩半的銀子,老孃買只值一兩半銀子的髮簪我也認了。”
“你這是何必……”
柳大少說着說着接觸到陶櫻圓睜的杏眼,忙不吝的點點頭:“好好好,我掙錢還不行嗎?掙多少都交給你行了吧!
只要你不嫌少,小弟還省了呢!”
陶櫻嬌嗔的白了柳大少一眼,看着他用手指尖疏理毫筆的動作,杏眼中帶着掙扎的意味思索了許久。
等俏佳人回過神來,沒有客人的柳大少已經伏在案前奮筆疾書起來,不時的揉着下巴露出幾聲齷齪的笑聲。
看着柳大少忙碌的身影,陶櫻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走到躲避寒暑的棚戶門前停了下來,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揮着玉手嬌聲吆喝了起來。
“鐵口直斷天下事,福禍姻緣我自知。
都來看看了,不靈驗不要錢咯。
只要十文錢,前程姻緣都能提前知曉咯!”
柳大少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棚戶前替自己吆喝客人的俏佳人,嘴角哆嗦的站了起來。
“陶櫻,你至於嗎?”
“你當初閒暇之餘給我講的那個故事你還記得嗎?”
“啊?什麼……什麼故事?”
“你――你繼續寫你那些誤人子弟的書吧,你管我幹什麼?”
“可是算卦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這樣幫我招攬客人,顯得本少爺我很沒有逼格誒!
再說了,你這樣又蹦又跳的我靜不下心來著書啊!”
“我——”
陶櫻沉默了一會,走到了柳大少身後,兩根蔥白玉指堵住了柳大少的耳朵,繼續嬌聲朝着棚外吆喝起來。
“鐵口自斷天下事,福禍姻緣我自知。
都來看看了,只要十文錢咯!”
柳大少神色一僵,仰頭看了一眼似乎非常歡快的俏佳人,苦笑了幾聲,伏案繼續揮寫了起來。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柳大少一頁紙沒有寫完,一道身影走進了棚戶之中。
看着柳大少,陶櫻兩人你儂我儂的模樣,眼中的豔羨之意不言而喻。
陶櫻神色激動的放下了堵着柳大少雙耳的手指,擡起手輕輕的拍打了柳大少的肩膀一下!。
“接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