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將領的心神一顫,忙不吝的對着柳大少抱了一拳。
“臣等明白。”
柳明志淡笑着點了點頭,提着酒囊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明白就好,咱們繼續走吧。”
張狂,南宮曄,雲衝他們一衆將領聞聲,不約而同的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臣等遵命。”
隨即,一衆將領齊齊地放下了雙手,連忙動身跟了上去。
柳明志喝了一口酒水,轉頭瞄了一下正舉着千里鏡觀察城外景色的小可愛。
“月兒,別看了,走了。”
小可愛立即放下了眼前的千里鏡,笑嘻嘻的朝着柳大少追了上去。
“哎,來了。”
柳明志蓋上了酒囊上的塞子,轉眸瞥了一眼一邊走着路,一邊又舉着千里鏡四處張望的小可愛,故作沒好氣的搖了搖頭。
“臭丫頭,別隻顧着看風景,也注意一點腳下,小心磕到了腿。”
小可愛聞言,頭也不轉的隨意地擺了擺手。
“知道了,知道了,月兒會注意的。”
張狂看着前方正在說話的父女二人,擡起手偷偷地擦拭了一下額頭上面不知何時冒出的細汗。
他這邊纔剛一才擦乾額頭上面的細汗,旁邊就響起了一道語氣有些戲謔的聲音。
“張老弟呀,怎麼着,你這是被嚇出汗來了啊?”
張狂的動作一頓,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幾下,臉色忽的變得窘迫了起來。
自己已經夠小心的了,沒想到還是被人給看到了。
完犢子了,這下子丟人了。
如果自己沒有聽錯的話,剛纔的聲音應該是南宮曄這個老匹夫的聲音吧。
張狂動作僵硬的落下了舉在半空中的右手,神色悻悻的轉頭朝着一旁的旁邊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
張狂剛一轉頭,就看到南宮曄此時正神色古怪,眼神玩味的看着自己呢。
“南宮兄,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什麼被嚇出汗來了。
老夫這是熱的了,是熱的了。
現在正值午時左右,天氣那麼的炎熱,老夫熱的出點……”
張狂正言語間,口中的話語戛然而止,看着南宮曄的眼神瞬間變的古怪了起來。
南宮曄見到張狂突然變的古怪的臉色,本能的皺了一下眉頭。
“張老弟,好端端的怎麼停下來了,你倒是繼續說啊。”
張狂輕撫了一下自己花白的鬍鬚,笑眯眯的把目光移到了南宮曄的額頭上面。
此時,南宮曄的額頭上面,同樣正掛着細密的酣睡。
“南宮老哥,老夫看你也沒有比老夫我強到哪裡去嘛!”
南宮曄聽着張狂揶揄的語氣,臉色微微愣了一下。
“嗯?張老弟,你這是話說的什麼意思?”
“呵呵呵,老夫我給你一個建議。
下一次調侃老夫之前,記得先把自己額頭上面的汗水給擦乾淨了。”
張狂此言一出,南宮曄的臉色忽的一僵,下意識的擡起手朝着自己的額頭上抹去。
一把抹下來,他的手掌之上全是汗水。
南宮曄看着自己手掌上的汗水,臉色頓時變的尷尬了起來。
同時,心裡不由自主的暗自咒罵了一聲。
他孃的,自己剛纔不是已經偷偷地擦過了嗎?
什麼時候,又冒出了這麼多了。
丟人啊,丟人啊。
南宮曄快速的甩了一下手掌上面的汗水,看着張狂神色悻悻的訕笑了幾聲。
“呵呵呵,呵呵呵。張老弟,老夫與你一樣,熱的了,也是熱的了。
正如你方纔所說的一樣,今天的天可真熱啊!”
“哎呦,原來南宮老哥你也熱啊。”
“熱,正當五十左右,怎麼可能會不熱呢。
老夫估計,不止咱們老哥倆熱的冒汗,其餘的幾個老兄弟,還有衆位兄弟們應該也都已經熱的出汗了。”
“恰好,老夫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兩個老狐狸皆是樂和和的對視了一眼,忽然齊齊地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一衆將領。
果然,大部分的將領,此時皆是在偷偷地擦拭着額頭之上的細汗。
至於他們額頭上的細汗是因爲熱的出汗了,還是因爲其它的原因纔出的汗,也只有他們自己的心裡最清楚。
衆人彼此之間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的輕笑了起來。
張狂把目光重新轉移到了前面的柳大少父女二人的身上,老臉上的笑容逐漸的消失不見。
“呼。”
張狂長吐了一口氣,側目輕瞥了一眼並肩同行的南宮曄。
“幾年時間不見,陛下身上的氣勢變得越來越威嚴了。
老夫我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他身上的帝王之氣,甚至已經超過了已經大行多年的睿宗先帝了。
南宮兄,你覺得呢?”
南宮曄聽到張狂的詢問之言,擡手輕撫了幾下自己花白的鬍鬚,神色複雜默然了片刻,目光感慨的朝着柳大少的背影看去。
“說一句實話,睿宗先帝當初尚且在位之時,在他這個年齡之時,可沒有他現在這樣的威勢。
甚至,就連睿宗先帝在位的最後那一年,直至大行歸天的那一天,都沒有積聚出來這樣的威勢。”
聽着南宮曄的這一番感慨萬千的語氣,張狂神色唏噓的點了點頭。
“終究是馬上皇帝,開國之君。
其身上的威勢,自然是非同一般。
睿宗先帝雖然一聲勤政愛民,嚴於律己,但是卻沒有上過戰場。
從未上過戰場的帝王,相比之常年在戰場之上衝鋒陷陣,躍馬揚鞭的帝王,在氣勢上面終歸是差了一點什麼東西。
睿總先帝身上的有的氣勢,陛下身上全都有。
反之,陛下身上有的氣勢,睿宗先帝的身上卻未必會有。
還是那句話,終歸是少了一點什麼東西。”
“少爺什麼東西?殺氣?還是煞氣?”
聽着南宮曄疑惑的一起,張狂輕笑着搖了搖頭。
“都不是。”
“嗯?那是什麼東西?”
“呵呵呵,是一種睥睨天下,傲視寰宇的正氣。”
南宮曄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眉頭,神色詫異的轉頭看了張狂一眼。
“什麼?睥睨天下,傲視寰宇的正氣?”
張狂見到南宮曄詫異的表情,面帶笑容的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張狂見到南宮曄詫異的表情,面帶笑容的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正氣。
南宮兄,我,你,萬老哥,雲老弟,東方老弟,咱們老哥幾個當年都是睿宗先帝麾下的老臣了。
咱們在睿宗先帝手下爲臣多年,睿宗他是什麼樣的性格,老夫我不說,南宮兄你也是知道的。
在這裡,老夫我斗膽說一句對睿宗先帝的不敬之言。
雖說睿宗先帝在位之時,在天下之事上面,一生都在勤政愛民,但是在一些關乎個人利益私事上面,他的手段就多少有些見不得人了。
有的時候,甚至是有些卑鄙。
至於老夫我說的私事是什麼意思,南宮兄你應該是明白的吧?”
南宮曄神色複雜的看着張狂沉默了良久,苦笑着點了點頭。
“明白,明白。”
看到南宮曄的臉上那充滿了複雜之意的表情,張狂解下了腰間的酒囊,神色唏噓的一連着喝了幾大口酒水。
“南宮兄,老夫我說這些話,沒有對睿宗先帝有一絲一毫的不滿之意。
捫心自問,老夫我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說,沒有睿宗先帝,就沒有我張狂的今天。
老夫對於睿宗先帝,從始至終都是打心底裡的尊敬。
老夫尊敬他的帝王德行,尊敬他的人品魅力。
老夫我說這些,不夾雜任何的個人情緒,純粹就是咱們老哥倆之間就已經大行歸天的睿宗先帝,與咱們現在的這位陛下進行一番比較。
當今的太皇太后,乃是你的親妹妹。
你是睿宗先帝的大舅哥,他是你的妹夫。
老夫又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傻子,我要是夾雜個人的情緒,又怎麼會跟你談論這樣的話題呢?”
南宮曄聽着張狂誠懇的語氣,輕笑着點了點頭。
“老夫明白,老夫明白。
咱們老兄弟一起共事了幾十年了,我自己明白你張狂的爲人。”
“呵呵呵,南宮兄你能夠理解就好,能夠理解就好。”
“所以呢,張老弟你得出了什麼樣的結論?”
“南宮兄,睿宗先帝在位之時,他爲了穩定自己的位置,私下裡可沒少防着咱們這些手握重兵的戍邊將領啊。
除了明面上的一些帝王權術之外,暗中也沒少搞一些小手段。
至於都是一些什麼樣的手段,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老夫也就不再重新提起了。
一句話說到底,當年睿宗先帝他尚且在位之時,十分的信賴咱們這些手握重兵的戍邊大將軍。
同時,又極其的擔心他手裡的大權旁落,擔心咱們這些大將軍會擁兵自重。
故而,出於這樣的原因,他無論做什麼事情之時,總是會考慮的很多。
說好聽了是心思縝密,面面俱到。
說不好聽,就是魄力不足。
再加上當年他爲了得到皇位,暗中所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從一開始已經註定,睿宗先帝的一生少不了一些陰謀。
反之,相比睿宗先帝,咱們現在的這位皇帝陛下可就不一樣了。”
南宮曄心思急轉的沉吟了一下,隱隱約約的已經明白了張狂這番話中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不過,他卻還是裝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張狂一眼。
“哦?有何不一樣?”
根據南宮曄的神色變化,張狂就知道他其實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
只不過,既然這個老兄弟打算跟自己揣着明白裝糊塗,那麼自己倒是不妨陪着他繼續裝糊塗。
張狂瞄了一眼柳大少的背影,側身湊到了南宮曄的身邊低聲嘀咕了起來。
“南宮兄,咱們現在的這位皇帝陛下,真要按照嚴格意義上來說的話,的確算不上是什麼好東西。
咱們與他相識了這麼多年,他的那麼點性格,咱們彼此都清楚。
可是呢,陛下他又是一個十分有原則的人。
十分開明的同時,卻又殺伐果斷。
同時,又心懷仁慈之心。
他高興的時候,從來不會跟你在乎那些所謂的規矩。
只要你不觸犯到原則性的問題,或者是觸及了他的底線。
不管你在他的面前幹出了什麼樣的有違規矩的行爲,他從來都不會跟你在意什麼。
稍微嚴重一些的時候,充其量也就是咒罵咱們一番而已。
這一點,便是他的開明之處。
反之,只要一觸犯到了原則性的問題,或者是觸及了他心裡的底線。
那麼,可就不好說了。
一晃眼的功夫,就過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了。
從他青州賑災,江南剿匪,出征西域諸國,數次征討金突兩國。
這麼多年來,他手上親自沾染的性命,沒有一萬,起碼也有八九千了。
想當年,無論是青州賑災也好,還是江南剿匪也罷。
只要是犯到了他手上的人,哪一個有好下場了?
他又何時的心慈手軟過?
然而,話又說話來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之中,他又沒少幹過徇私的事情。
所以呀,老夫我纔會說,嚴格意義上來說,咱們這位皇帝陛下的確算不上是什麼好東西。
但是,無論是在什麼時候,他的心裡面都在堅持着一份底線。
也正是因爲他所堅持的這一番底線,老夫我纔會說他的身上比睿宗先帝多了一份睥睨天下,傲視寰宇的正氣。
因爲他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面,從來就不跟你玩弄什麼小心思,小計謀。
一上來,就是一招陽謀。
一招直接跟你開誠佈公,卻又讓你情不自禁的感覺到心驚膽戰的陽謀。
就比如,陛下他剛纔跟咱們說的那些話語。
什麼都跟你說開了,什麼都跟你說明了。
陛下的那些話語,乍一聽是在跟咱們坦然相待,把咱們君臣之間所有的話語都給說到了明處。
同時,又何嘗不是在點咱們呢?”
張狂話音一落,重重的長吁了一口氣。
“南宮兄,不瞞你說。
老夫我也不怕你笑話,說真的,剛纔我是真的怕了。
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像剛纔那樣如此的緊張過了。”
南宮曄瞄了一眼柳大少的背影,轉頭看着神色唏噓的張狂,同樣神色唏噓的長呼了一口。
“呼。”
“張老弟呀,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老夫我也沒有什麼好瞞着的了。
你怕了,老夫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