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刻情急擡頭,卻忘了自己正面對的人是王上。他直視龍顏的行徑,已經冒犯了天威。
許濘:“放肆!你竟敢直視聖顏!”
王也怒了,“你方纔還說那是做嫁妝之物,怎生現在朕要將紀將軍嫁出去你又不肯了?你還敢說自己沒有私心!”
“王上息怒。”
宋刻心有餘悸,再次把頭磕了下去。
經此一事,他才明白爲什麼紀芙在軍營裡時要那麼擔驚受怕,不敢有半點出格逾矩。咸陽城當真不是個該來的地方。
宋刻說道:“微臣心中敬服紀將軍,也將她當做親姐姐。但試問天下間誰願意輕易將自己的姐姐嫁出去?王上此刻爲試探微臣爲紀將軍指婚容易,只怕日後紀將軍所託非人,受苦的還是她。臣這點私心難道也不能有嗎?”
王上的眸子眯了眯,這種私心倒又是說得過去了。
紀芙也磕頭道:“王上還請聽微臣一言。臣知道,眼下大業的戰亂雖已平定,但危機仍在。臣作爲大業百姓,未見國家安寧,實在無心兒女情長。臣心中有人,但那些人是大業黎民。萬望皇上勿信他人之言,疑心微臣。”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着實將王上的情緒安撫下來幾分。
紀芙見王上臉色緩和離開些許,心剛要放下來點,一旁的許濘卻又開口說:“王上,那簪子究竟是嫁妝還是定情之物,都是他們一面之詞,不能作爲證明。”
王愣了愣,扭頭看向他道:“那你覺得應該如何?”
許濘皺皺眉,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雖然是他在朝堂上參的紀芙,但是他們掌握的證據畢竟只有那個金簪。要王上因爲一個簪子對這二人重罰也不太可能。
這時賈士安看了宋刻一眼,想到當初在軍營裡他罵自己閹人一事,陰惻惻地笑了笑。他畢恭畢敬地湊到王上面前,乖覺地說道:“王上,奴才有一法子。”
王問道:“什麼法子?”
賈士安說:“驗身。許將軍既然參她與宋刻有苟且,那這二人必做了陰陽調和之事。若驗身之後查明紀將軍處子之身尚在,自然可證清白。”
賈士安心胸狹隘,心底一直記恨着當時宋刻嘲諷自己的那件事。
現在抓住了機會,他就算沒法報復宋刻,也要讓紀芙難堪。這麼做也算是打了宋刻的臉,給他一個教訓。
紀芙的臉色頓變,似受了奇恥大辱,豁然道:“放肆!”
驗身何止是辱她名聲,更是辱她身體。
她雖然常年居於軍中,但清白尚在,沒幾個人真碰過她的身體。
就連受傷看大夫時,她都鮮少露出自己私密之處。
若真讓人驗了身,往後所有人都要笑話她還未出閣就被宮中嬤嬤破了身體。這是奇恥大辱!
她堂堂一個將軍,軍中動輒派遣上萬將士,竟然要因爲幾句流言就要被如此折辱嗎?紀芙當然不肯!
若非蒙受極大冤屈難以自證,沒有一個女人會答應這個法子。
王也猶豫了幾分,驗身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句話,但是對紀芙而言卻是莫大的羞辱。這麼做,不好吧?
紀芙雙眼瞪得極大,怒火險些要衝散她的理智。
“清者自清,驗身不可能!”
賈士安笑了笑:“紀將軍何必動怒,我一個奴才想不到什麼好點子,會這麼說也是想爲王上出出主意,略盡綿力罷了。你這麼激動,實在是嚇壞奴才了。這是在天子近前,紀將軍合該注意言行。”
他把自己說的那樣無辜,好像自己是個局外人。可那些話語分明羞辱了紀芙。
許濘道:“興許就是因爲被人說中了,才氣急敗壞呢?”
紀芙:“你……”
許濘立即對王上說道:“王上,臣以爲此法可行!驗身是再直白不過的法子,紀將軍如此激動,保不齊真是怕被人發現什麼呢。”
宋刻惱恨道:“紀芙也是個女人,你用這種法子來驗真假,不是純心要羞辱她麼?”
許濘道:“本將軍說的是紀將軍的事情,你惱什麼?莫非真有什麼姦情怕被我們發現?”
“好了,宋刻!”見他還要辯,紀芙連忙制止了他。以免他鬧出更大的亂子。
宋刻看在紀芙的份兒上,只能悶聲忍下。
許濘冷哼了聲:“宋刻不畏權威,倒是對紀將軍的話很聽從。”
紀芙咬了咬牙:“難道許將軍身邊就沒個聽話的人嗎?這點事也要揪住不放?”
賈士安看許濘把柴火添得差不多了,勢要在這勢頭上再澆一潑油:“王上,如今兩方各執一詞,除了驗身之法,確實沒有法子證明紀將軍的清白了呀。”
王爺陷入了苦惱之中。
賈士安又說:“這法子雖然要讓紀將軍受點委屈,但爲了君王信任,紀將軍委屈一些又何妨呢?事情解釋清楚了,君臣之間纔不會又隔閡。紀將軍你覺得呢?”
紀芙神色一凜,他這麼問了,自己又怎麼拒絕?
難道說她是存心和王上生出嫌隙?
賈士安又倚到王上身邊說道:“王,您是大業的王上,大家都得聽您的。這只是要驗紀將軍的清白而已,又不是要她一隻手臂。算不得什麼難事。王上開口了,紀將軍聊表忠心也是應該的,王上又何須有所擔憂呢?”
宦臣的幾句話灌入了王上心裡,他轉念一想,覺得賈士安言之有理,這纔是爲人臣應該有的覺悟麼。
自己是王上,紀芙做了讓他疑心的事情,驗個身怎麼了?
不肯讓自己派人驗纔是有鬼!
王上神色一沉,看向紀芙道:“紀將軍,事已至此不驗怕是不行了。你就受點委屈吧。”
紀芙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擁護過的王。縱然她早知道王上不聰敏,卻也無法相信這麼荒唐的決定也能是一個君王說出來的。
紀芙:“王上!”
王道:“休要多言,驗身而已,不是什麼大事。若證明你的清白,他人往後也就不能再攀誣你了。多麼方便的事情。”
他每日要看的摺子那麼多,實在是懶得在紀芙的事情上那麼計較了。
既然要便捷的法子爲何不用?
他是帝王,帝王的決定是不會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