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祈一驚，失聲脫口：“夜小姐您是說……”
水雲輕變成蠱人這件事情，理應只有神霄樓主這位親歷者才知道。
他也是聽了晏聽風講起舊時的事情，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若是換一個人來講，他都不會相信。
怎麼夜挽瀾……
晏聽風的神色也是一震：“小挽？”
“雖然是蠱人，但還是保留了本能，若有人傷重垂死，那麼雲輕宮主便一定會現身。”夜挽瀾說得風輕雲淡，“幸好，我賭對了。”
聽完，容祈只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賭對呢？
荒山野嶺，那可就真的死了啊！
這根本就是在賭命！
晏聽風心神也是一震，眸色卻更沉了：“可小挽，你也不能……”
“雲輕宮主真的還在世，我們還找到了她。”夜挽瀾反過來安慰他道，“這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麼？何況，我現在已經沒有事了。”
晏聽風看着她，見她容色蒼白，卻仍然泰然自若，彷彿先前在生死關門前走了一遭的並不是她。
他驀地想起他在在心理諮詢室第一次見到夜挽瀾的時候，便覺察到女孩的身上那種強烈的自毀傾向。
她看似雲淡風輕、淡然從容，可在她的骨子深處隱藏着瘋狂，血液中也流淌着暴力。
所以她和他是同類。
後來他也知道，夜挽瀾會變成這樣，是因爲身體被佔據四年，又被時間困住了九百九十九年。
她沒有瘋，但實則已經是瘋到了極致，轉而平靜下來。
這更加可怕。
冰山一角，靜水深流。
這樣的夜挽瀾，連他都感覺到了不安。
“小挽，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看到你受傷。”晏聽風輕聲說，“如果這件事情是建立在你的危險之上，那麼這件事情就不應該發生。”
夜挽瀾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淡淡一笑：“我是醫生，知道分寸，絕對不會致命的。”
“我知道，可我——”晏聽風頓了下，眼眸深深，“絕不希望你用你的生命來賭一件只是可能的事情，你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不僅僅是因爲容家太上長老預言說，夜挽瀾是神州的希望。
他本身也有着私心。
夜挽瀾微微一怔，隨後揚眉淺笑：“當然，我的生命很珍貴，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沒有命可不行。”
見到了謝臨淵，又找到了水雲輕，這讓她心中的希望之火也越來越盛。
她知道，她一定會有和她的親人故友們重逢的那一天。
“我去休息休息。”夜挽瀾咳嗽了兩聲，“聽聽，你看看有什麼辦法讓雲輕宮主醒來。”
晏聽風擰眉，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應下，而是擡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脈搏很輕，的確受了重傷。
他凝神，將屬於自己的一股內力傳到了夜挽瀾的體內，這才道：“好，小挽，你好好休息。”
“樓主，夜小姐這個辦法雖然是劍走偏鋒，但還真的十分有效。”容祈說。
他們根本都沒有想到
“我不是在怪她，我是在想她完全可以告訴我，由我來執行。”晏聽風淡淡地說，“你以爲，她的狀況就真的很好麼？”
容祈微微一愣，抿了下脣。
畢竟夜挽瀾會和容域還有晏聽風認識，便是因爲心理出了問題，需要去心理諮詢室。
可他見夜挽瀾卻又十分正常，這恰恰代表了她的狀況的確更加嚴重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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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看看雲輕宮主吧。”晏聽風走上前。
水雲輕靜靜地躺在牀上，並沒有任何呼吸和心跳。
蠱人是一種介乎於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生物，但更偏向於死物。
晏聽風伸出手，快速地點了水雲輕身上的幾個穴位。
這幾個穴位在人活着的時候，並不會有任何用處，但倘若是蠱人，便可以激發其體內的力量。
“唰——！”
原本還處於昏睡中的水雲輕霍然睜開了雙眸，她目光一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出了針，直接朝着晏聽風襲去。
“樓主小心！”容祈震驚於水雲輕的速度，根本來不及去應對。
但在針即將沒入血肉的那一刻，水雲輕停了下來。
像是被什麼阻擋了一般，她的面容上有着掙扎之色。
她看着晏聽風，雙瞳依然沒有焦距。
“雲輕宮主，冷靜。”晏聽風任由她手中的針抵住他的脖頸，平靜道，“如今的神州，戰亂已經結束了。”
但顯然，身爲蠱人的水雲輕已經聽不懂人的語言了。
蠱人只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命令，一個命令不能超過五個字。
停頓過片刻後，水雲輕再次發起了攻擊。
“砰！”
晏聽風終於出手，抵擋住了水雲輕的攻勢。
但他並未傷她，只是制止住她，看着她的眼睛接着說：“雲輕宮主，萬軍之戰在三百年前已經結束，你的努力，你的犧牲，都沒有白費。”
他另一隻手取出了手機，調出了幾張照片。
這是戰後百姓們重建的家園，奄奄一息的神州大地重新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
容祈開口：“樓主，雲輕宮主終究是蠱人，她沒有——”
“感情”兩個字壓在舌尖，還未吐出，接下來就發生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水雲輕捏着針的手慢慢地放了下來，她盯着手機屏幕，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後，無神的雙眸中竟然滲出了淚。
“啪嗒——”
淚水凝聚成珠子，落在了屏幕上。
“樓主！”容祈一驚，“雲輕宮主這可算是……活了？”
蠱人的身體機能已經停止，頭髮、指甲都不會生長，他們不需要吃喝，自然也不可能有眼淚。
晏聽風的眸光微微一動，他將手機放在水雲輕的手中，又播放了一個視頻。
視頻正是《典藏神州》的預告片，時間跨越了千百年不止。
從寧太祖建元大寧、立國天啓開始，一直到六大門派、四方王爵大放異彩，再到現代科技社會火箭飛天、潛艇入海。
昭告天下，這是神州。
神州人不會屈服，神州的脊樑也絕不會斷。
越來越多的眼淚在水雲輕的眼眸中匯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濺起了水花。
她愣愣地看着這段視頻，循環反覆，已經忘記了其他事情。
“蠱人的確沒有感情和記憶。”晏聽風神色淡淡道，“但是他們的潛意識和本能還在，這是一件好事。”
容祈默默地點了點頭。
“但是我也不確定用這樣的方法是否可以真的喚醒她。”晏聽風微微皺眉，“容兄，我們需要帶着她回容家一趟。”
“明白。”容祈頷首，“太上長老或許會有辦法。”
**
翌日，中午，夜挽瀾睜開了雙眸。
牀頭櫃上早有一杯淡鹽水擺好，還有一碗熱粥。
“阿瀾，你醒了。”蘇雪青走進來，“這都是晏先生給你準備的，他們讓我告訴你一聲，他和容先生帶着先祖先回雲京容家了。”
“好，我知道了。”夜挽瀾喝完了淡鹽水，“雪青，你也休息休息，別太累了。”
“我又沒幫上什麼忙，不累。”蘇雪青擺手，“見你醒來我就放心了，我接着去錄製節目，你不用擔心。”
她退出去，將門關上，並不知道和劍聖擦肩而過。
“還得是小師妹。”謝臨淵在夜挽瀾對面坐下，笑，“連雲輕宮主你都找到了。”
“是找到了，可情況卻不妙。”夜挽瀾輕輕搖頭，問，“大師兄你常年行走江湖，可有聽過有蠱人變回人的事情麼？”
“這可十分不好辦。”謝臨淵輕輕搖頭，“你師兄我仗劍天涯一生，雖然也聽了不少奇聞軼事，可還真的就沒見過蠱人還能重新變回人類的。”
夜挽瀾神情微微黯然：“難道，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麼？”
“但你師兄我又是個樂天派，所以凡事都要抱有希望。”謝臨淵環抱着雙臂，似笑非笑，“小師妹，露出這樣的表情，可不像你，何況，你身邊還有這麼多人呢。”
“大師兄教導的是。”夜挽瀾的眉眼舒展開來，“不管結果如何，我總要一試。”
**
此時此刻，容家。
容家太上長老和容老爺子都被容祈叫了過來。
“怎麼了？”容老爺子很詫異，“你怎麼不叫你爸？”
容祈面無表情：“我爸還沒有我厲害。”
容老爺子：“……”
話雖然糙了點，但沒什麼問題。
“太上長老，爺爺，我需要你們幫忙。”容祈緩緩道，“夜小姐找到了雲輕宮主，我和晏兄將她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