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殺人啦!!!”
遭到“刺殺”的喬舒亞,雖然幸運地擰開了馬車的門把手,奈何衣領被裡昂從身後薅住,掙了好幾下都沒能掙開,情急之下只得一邊竭力掙扎,一邊扯着嗓子拼命呼救。
而馬車的車伕畢竟不是聾子,車廂裡動靜鬧得這麼大,自然不會什麼反應都沒有。
聽到客人呼救的他,慌忙降速停靠,隨即打開駕駛位和車廂間的小窗,小心翼翼地探頭望了一眼。
“兩位……你們這是?”
“沒事。”
一把捂住了喬舒亞的嘴後,里昂面不改色地回頭道:
“我們鬧着玩兒呢,你繼續往……你臉怎麼了?”
啊?
馬車伕被問得愣了一下,隨即伸出圓球一樣的金屬手掌,摸了摸自己有點生鏽的臉,滿眼不解地道:
“客人,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
不是你的臉上有什麼東西,而是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看着小窗裡探進來的,泛着詭異金屬光澤的鐵皮腦袋,以及那雙變成了褐色玻璃的空洞眼珠,車廂裡的兩人,不由得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嗚嗚!唔唔唔!”
本來就被裡昂的“刺殺”嚇了一跳,再突然被從氣窗裡探頭的怪物驚了一下,雀斑王子的驚嚇值徹底被拉爆,整個人沒骨頭似的軟了下去,直接跌在了車廂地上,滿眼驚駭地看着鐵皮車伕,半晌沒說出話來。
而里昂雖然也被鐵皮娃娃車伕驚了一下,但這兩個月的清理員生涯,着實狠狠地鍛鍊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這種程度的異常事件,已經不足以讓他大驚失色了。
努力定了定神後,里昂先伸手關好馬車門,接着提起整個人都已經軟掉的喬舒亞,直接按回了對面的椅子上,隨即試探着對馬車伕道:
“能不能告訴我,你摸自己的臉是什麼感覺?”
這又是個什麼問題?
雖然被裡昂問得有點兒莫名其妙,但從議會大門外接到這兩名客人的馬車伕,知道對方的身份應該不簡單,馬車伕便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就和平常差不多啊,冷冷的,硬硬的……哦對,最近臉可能有點鏽了,應該需要塗點油。”
最近有點鏽了……
聽完這句有些詭異的回答後,里昂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眯。
已經認爲自己本身就是鐵皮人,而不是皮膚溫軟的人類,代表馬車伕自身的認知都已經被混淆了,這意味着造成了他變化的異常物,位格應該並不算低。
要摸一下他的臉嗎?
暫時放棄了弄暈喬舒亞的打算,里昂看着小窗裡那個一臉不解的鐵皮腦袋,猶豫到底要不要伸手碰碰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畢竟把馬車伕變成了鐵皮娃娃的,如果是那種會通過接觸蔓延的異常物的話,直接拿手去摸,無疑等於送貨上門,在確定不了原因和異常物類型的情況下,還是減少接觸比較安全。
“確實。”
看了眼鐵皮馬車伕的臉,在他的脖頸跟下頜處,都發現了些許紅褐色的淺淡鏽跡,里昂和善地點頭道:
“伱身上有點鏽,的確該好好保養一下了。”
“呵呵,還是算啦。”
聽到里昂的話後,鐵皮馬車伕憨厚地笑了笑,隨即用帶着些許金屬音的奇怪嗓音道:
“保養是您這種貴人做的,我們塗點兒菜籽油防潮就行,再說我這風裡來雨裡去的活計,再怎麼保養也還是會生鏽的。”
“那還真是辛苦啊。”
秉承着在確認異常來源之前,不要驚動對方的工作原則,里昂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一邊抓着喬舒亞的手推開了馬車門,隨即面不改色地道:
“對了,我突然想起點兒事兒,麻煩你先在這兒停着,稍微等我一下,我下車去看看。”
“啊,好的!”
聽到里昂的話後,鐵皮馬車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隨即扭過吱嘎作響的脖頸,兩隻棕色玻璃球綴成的眼珠,直勾勾地望向了地上的雀斑王子。
“客人。”
沾了紅褐色鐵鏽的下巴微微拉開,露出了一個玩具娃娃獨有的,僵硬而又木訥的奇怪微笑後,鐵皮馬車伕歪斜着受鐵製關節所限,無法大範圍扭動的脖子,陰惻惻地朝驚恐萬狀的喬舒亞道:
“要熱毛巾嗎?”
“嗚哇!!!”
鐵皮車伕看着像人,但偏偏又沒那麼像人的舉動,大概是觸發了恐怖谷效應,直接粉碎了喬舒亞已經被擊穿的心理防線。
在不受控制地慘嚎了一聲後,喬舒亞直接撲向馬車的門,幾乎是滾着翻下了馬車,本能地想要遠離這詭異的馬車。
然而等喬舒亞從地上爬了起來,慘白着臉準備逃跑時,只是擡頭看了那麼一眼,便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宮、馳道、廣場、街巷……這個他看過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地方,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鐵皮人!
理應手持武器在宮門守衛的崗哨,換成了兩隊高大的黑色鐵皮士兵,鐵灰色的加厚衛兵服,變成了真的黑灰色鐵皮,成爲了衛兵們身體的一部分。
王宮外專門用於通車的馳道上,一輛輛蒸汽馬車飛馳而過,但拉車的馬卻已經變成了鐵皮馬,關節也變成了玩具的球狀關節。
原本順暢平穩的移動,因爲關節的改變,變得一頓一頓的,每跑出一段距離後,鐵皮馬的四肢重新復位,身後的馬車便跟着猛然一停。
除此之外,廣場前的衛隊、衣冠楚楚的貴族、街巷上的行人、偷叼貨品的野狗,叫罵追打的商販……
所有本該是活物的東西,已然全都變成了鐵皮娃娃,即便王宮周圍繁華依舊,但放眼望去,卻到處都是冷硬的鐵灰,沒有半絲屬於血肉之軀的溫軟顏色。
“這……這……”
這恐怕不是一般的異常物……
眯眼朝更遠的地方望去,在長街的尾端望去,看到了一羣正在鐵皮化的孩子後,里昂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被鐵皮化的不止是馬車伕一個,而是周圍所有的活物,並且這個範圍還在不斷擴大,另外……
低下頭看向自己還是血肉之軀的雙手,兩隻手互相摩挲了一下後,感受着那種冰冷堅硬的觸感,里昂的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
我也是鐵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