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騰的一下站起身:“你們咋來啦?”
他都被嚇怕了,真擔心是朱老爺子那頭又有什麼事兒了。
朱老大朱興昌說:“叔,我爺讓我們來看看咱家這面咋樣。聽說我小侄女被迷暈,弟妹也不好,給我急壞了,那得來看看啊。看看咱家有啥需要支應的。”
朱老三朱興平是問道:“左叔,咱家人,沒誰被賊人打傷吧。”
一句“咱家”,左撇子臉都紅了。
他不信朱家察覺不出來,這次災難好像是他左家惹的。
正如村裡人猜的那樣,真有可能是他家釀酒惹了誰的眼。
他剛纔見到朱家人,都已經做好要被埋怨的準備,尤其是之前就聽說,朱家人清醒後亂糟糟一團。那可叫都被偷了。
本來那一家子女人就是不愛講道理的。
卻不想,朱家人是因爲這倆理由來的。
當着村裡人的面兒,除了關心還是關心。
其實左撇子猜的沒錯,朱家確實因爲這場被盜,亂成過一團。
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也正是因爲那亂成一團的樣子,使得朱老爺子,拄着柺杖,居然堅強推開家門站了起來。
老爺子仨字四字的往外蹦。
一字一句把舵着朱家人。
讓別聽那些謠言恨左家。
恨錯了人。
該恨的是賊。
讓別哭別亂,那都沒用。
要做的是,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要讓任何人笑話說,咱家完蛋。
不就是銀錢嗎?
朱老爺子望着一大家子,一字一頓道:
人還在,就能賺。
眼下三家都出事了,更要共渡難關、抱成團兒。
大概是老爺子忽然能說話了,很震懾人心。誰也不敢造次。
也或許是這次朱家三兄弟表現的再不窩囊,讓女人們都不敢再哭哭鬧鬧說些埋怨指責的話。
也可能是朱家伯母雖然心裡還是有點埋怨的,但是卻沒像以往一樣恨不得活撕了朱興德,她只哭着說:“我的銀錢啊”,這殺傷力比以往弱許多。
這纔有了朱老大的:“爺,德子不在家,甜水和弟妹家那頭不定啥樣呢,我去看看。”
本來是朱老二先提的,他說他去。
朱老大說:“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爺不能親自去親家那裡看一眼,我是當老大的,就由我去吧。”
朱老三說:“爺,那我跟大哥去。回頭讓大哥晚上回來,我就不回來啦。我怕再有賊人來,我去老左家替四弟守夜。”
而三胖子和那位相中蘭草的常喜,就是在這時推開的門。
朱興德姓朱。
三胖子自然對朱家這頭更偏心眼。
聽說朱家銀錢全被盜了,一文都沒剩下,他家條件不錯,自個掙的爹孃從不要,就帶着自個攢的銀錢來啦。
“爺,您先用着,您可別和我客氣。哎呀真沒啥,回頭我管我德哥要。”
至於常喜,他是和朱老三想到一起去了,“我尋思過來幫忙守着。看哪個賊人敢再來。”真敢來,他就弄死對方。
朱老爺子一聽,朱家這面用不着,倒是左家除左撇子再沒個男人,乾脆讓常喜也跟着去左家那頭,到時候和老三興平一起倒班值夜。直到德子回來。
包括三胖子這錢,要是娃不介意,能不能跟着去看看,左家那頭要是有需要銀錢的地方,給左家留下,算他朱家借的。
朱老爺子也很揪心羅婆子受傷的事兒,已在心裡打算好,等會讓二孫兒也出門,去趟青柳村羅家幫忙看看,大門關沒關好啥的,一院子糧食呢。
總之,朱家男兒們,你們弟弟沒在家,朱家、左家、羅家,三家加在一起,就剩你們幾個關係最親近的小子,給他拿出點兒男人家擔事兒的模樣。
想一想你們打架時,你們那個最小的弟弟,是怎麼衝進來爲你們出頭的。
想一想你們沒在家時,你們那個最小的弟弟,是怎麼擔起全家的田地搶收的。
朱家三兄弟:“爺,別說啦!”
都給整激動了。
剛發現全家被偷時,都沒這麼激動。
而就在左撇子和朱家幾兄弟說話時,又有一名能擔事兒的老人,重新站了起來。
秀花爬起身。
抹了抹,哭亂的頭髮。甭管到啥時候都不能頭型亂。
她倒不下,更死不了。
只哭兩嗓子得了,讓她爲丟幾百兩銀錢就尋死覓活?這輩子都不可能。
死也先用那二百五十兩銀錢換成銅板,將那些賊人砸死,麻蛋的。
秀花一邊咬牙罵了句,一邊穿鞋下炕。
她當年能一無所有帶着女兒走那麼遠的路,換別的女人有她的經歷,會感覺好些時候都沒活路了,她都能咬牙活下去,她就不信自己丟點兒錢就能咋地。
所以她耽擱不起躺在炕上哭哭啼啼。
眼下,甜水沒回家,聽說大孫女有滑胎跡象,羅婆子一腦門血,生死未卜,小孫女跟着進城去看病。
她的閨女玉蘭瞅那樣走路不利索,有可能傷到哪了。
家裡又才招賊,一屋子溼棉被亂成這樣。
可以說,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三家還一起出事,外面不定怎麼傳怎麼說呢,她那女婿嘴笨,她必須起來。
秀花一路走,一路撿起地上衣裳,又挨屋開始一邊收拾溼棉被,一邊巡視一般的看看,咱家還丟了啥。
秀花拾掇完小屋,她將小屋門都關上了,又忽然回身,一把將門重新推開。
白玉蘭才發現她娘起來,忍住尾椎骨的疼痛,急忙從竈房出來,快走幾步扶住秀花道:“娘,你咋起來了,不行,快回去躺着。”
不敢讓老太太起來,一點兒不邪乎,有那麼一陣,她娘哪裡是急火攻心,感覺差點氣吐血。
秀花指向裡面的書桌:“我小孫女婿的書吶?”
也是在這時,左撇子帶着朱家小子還有三胖子和常喜進屋。
“娘,您能起來啦?”一開口,左撇子語氣孝順極了。
秀花卻不領情:“先別娘娘的,峻熙那四騾子書看見沒?你給挪地方啦?”
“嗯?沒有啊。”左撇子一愣。
他認字,知曉那書對讀書人多重要。小女婿的東西,他從來不碰。還囑咐白玉蘭打掃時也別動。怎麼可能會給挪地方。
連着朱興昌都幫忙找一圈。
朱興昌脫口而出疑惑道:“這咋還偷東西偷書呢?”難道是,德子那小妹夫學問好,舊書也能賣點錢?
那這些賊人,可真是沒品,寧可帶着那麼沉的書,也一點兒錢都不放過。掉錢眼裡得啦。
三胖子腦子一動,他正要建議:那更好抓人了,趕明誰賣咱家書,誰就是賊人。書可都帶着字跡的。
卻被秀花打了茬。
秀花可不認爲偷書是爲賣那幾個小錢。
她先問朱家兩兄弟:“你家丟書沒。”
“沒有吧。”朱家也沒書啊。
秀花一指左撇子:“去,找個小子陪你一起去趟羅家,翻牆進院兒看看,羅家書是不是也丟書了?上回幫羅家收糧,峻熙領你進去看過屋子吧,大致有多少,你應該心裡有數。”
左撇子一點頭,有數。
秀花囑咐道:“你給我仔細翻。”
左撇子親自去,兩面鄰居能行方便讓翻牆進去。
秀花現在擔心,是不是峻熙得罪誰啦?要不然人家偷錢也就算了,偷書作甚。他在哪個本子上,記着人家的壞事兒啦?
越想越有點兒糊塗,可那怎麼還有朱家呢。
算了。
秀花認爲:想不通不要緊,可一旦要是確定羅家的書也全都不見了,那就必須要派人,趕緊去府城尋咱家那幾個小子。
將家裡這些事說嘍。
她擔心,這有目的性的偷盜,別壞了羅峻熙的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