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麥在全家人的注目禮中,羞紅了一張臉被羅峻熙牽走了。
左撇子望着小女兒仍是很瘦弱的背影,這就不足十八要當娘了?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心裡那叫一個酸吶。
他有三個閨女,現在每個閨女都和他這個爹關係不親近。
有事找娘,現在有外婆在,有事也找外婆商量,就是不找爹。
即便是要錢花都不找他。
你說他存小私房還有什麼用吧,小時候還知道要偷偷向他要糖嘞。
唉,賴自己,誰讓自己不當家,常年說的不算,給女兒們養成了遇事不找爹的壞習慣。
現在仨個女兒全部成家,更是好事孬事有她們的男人做主。
你瞅瞅,有了喜事,人家小兩口要關門自個說說話了。
小屋裡。
小麥靠在火牆上,半躺着的姿態。
張瞎子說了,小麥的脈象不穩,可能是太過乏了累了,需要多休息。
羅峻熙站在炕邊彎着腰,正用雙手捧住左小麥的臉,頭碰頭的貼在一起。
兩個人的額頭是一樣的溫熱。
“小麥,我要當爹了,呵呵。”
“嗯,夫君有可能要當爹了。”
有可能三字,說明小麥還處於理智中。
羅峻熙不聽不聽,撇開沒懷的可能,自顧自道:
“我真高興,小麥。我一想到,再過一年,就有小娃娃會摟住我脖子叫我爹,我就心熱的不行。那可是咱倆生的。他有可能會眉眼像你,鼻樑和嘴像我。”
小麥覺得羅峻熙有點冒傻氣。
卻也用兩手捧住羅峻熙的俊臉道:“嗯,夫君,如若真是有了孩兒,
我會做一位好孃親的,你信不信?”
望着小麥仍稍顯稚嫩的臉。
最近吃的好,不似在羅家那般有心理壓力,小麥的臉蛋又恢復成嫁人前的小圓臉,略帶點兒嬰兒肥。
羅峻熙情不自禁用手指捏了捏小麥的臉。
捏完再給揉揉。
“那是自然,我媳婦定是個好孃親。”
在羅峻熙心裡,小麥要是做了孃親,甚至比大姐和二姐強。
就是小麥的脾氣太好了。
瞧小麥都能被甜水欺負就知道。
甜水說玩什麼就玩什麼。
甜水說想要吃什麼,小麥這個做小姨的就笑眯眯應允,一點兒主見都沒有。
小麥還傻。
小麥爲救他才被污了名聲,卻在被人講究時一句也不辯駁。這丫頭嘴笨極了。
那陣,明明是他先相中小麥的。
在落水時,也是他趁機緊抱住小麥。那不是想着,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嘛。
因爲早在來回走遊寒村這條路時,他就瞄準了左家小女兒。曾經多次在路過左家田地邊時,也會刻意放緩回家的腳步,就爲多看那一眼兩眼。
現在想來,就算當初沒有落水成親那事兒,過後他考中童生時,自己也會想個辦法讓小麥嫁他。
結果可倒好。
好處全被他佔了。
小麥卻被許多人背地裡講究攀了高枝。
其實他這個枝頭,明明不高,還沒有地裡大蔥高。
根本沒讓媳婦過上什麼體面的日子。卻落下一個攀高枝的壞名聲。
小麥更是老實的不行。
這個就不細想了,因爲受的欺負來自他娘,讓拉磨就當自己是毛驢一般幹活,被捱打還要爲孝字主動道歉,給點兒好處就滿足。
就連現在能幫他制住野獸,明明可以用這個把柄在他娘面前耀武揚威,但事實上,小麥平日裡表現的,卻像是沒有這回事兒似的。
搞得他娘,眼下只記住大姐夫和二姐夫他們的好,有時都能忘記這裡面還有小麥的功勞。
羅峻熙每每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個很有福氣,而小麥嫁他卻是太慘。
他的媳婦過於憨厚綿軟。
像是照顧他娘那麼長的時間,連個累字都沒有對他提起。
家裡那陣,被偷到都要揭不開鍋了,小麥獨自上山挖參受重傷,過後也很少提及。
說實在的,他都有點兒心裡不平衡。
誰的媳婦誰疼。
怎麼感覺大家對他媳婦不夠好呢。
至少沒好過小麥對這個家的付出。
他娘不常提小麥是怎麼無微不至的照顧,照顧病人一宿宿睡不着覺,怎麼就不值得娘常掛在嘴邊念句好了?
左家呢,竟然也沒有人常常提起,他媳婦爲挖參付出了多少,才讓這個家在最難的時候有了支撐。
此時朱興德不知道羅峻熙在吐槽這事兒。
要是知道,準保會被氣笑罵道:
你心眼兒咋那麼小呢。
一大家人過日子,怎的?你媳婦付出的多些,就該高於外婆、高於爹孃被捧起來你才滿意?
要是照那麼說,誰付出的多,在這個家裡,誰就得當祖宗唄?想得美。
目前外婆是祖宗,第二排位的祖宗,是對這個家毫無貢獻的甜水。
總之,羅峻熙一想到這些,他就難受。
他控制不住的想替小麥操心。
羅峻熙立馬脫掉鞋爬上炕,這回真打算要和小麥詳聊了。
羅峻熙強硬地摟住小麥肩膀。
左小麥很想躲開。
還沒吃飯呢,婆婆還有家裡人又都在外面說話,他們剛纔不顧大家的眼光躲進屋裡就夠害臊的,真怕摟摟抱抱時,外婆或是甜水推門進來看見。
“別躲,就這麼摟着說”。
羅峻熙非得將左小麥扣在懷裡,才囑咐道:“媳婦,你現在不比平日了,你知道嗎?”
“嗯,知道。”
“不,你糊塗。你不能太能幹了,沒聽瞎子叔說嘛,你身子不好,最好前幾個月什麼都別幹,就放寬心躺着。”
小麥心想:她並不能幹。
比起大姐和二姐,她在孃家做姑娘時就是最懶的。
再說了,就算真懷孕也沒啥。她沒有覺得身體不好。
村裡好些大娘嬸子快要生了,還在田間地頭鋤地拔草。
“媳婦,你別擡槓。我說你身體不好,你就是不好。你要是將我當回事,就聽我的。在我顧不上你時,你往後還要多在我娘面前說難受。說着說着,她就能習慣了,記住沒?”
小麥:“啊?”頭一回聽說,男人家教媳婦對付婆婆的。
羅峻熙給小麥掖了掖頭髮:“別傻乎乎的,從今兒開始,只要我娘讓你幹活,讓你照顧我,讓你做這做那,或是說了什麼話讓你心裡不舒坦,你就一句話告訴她,難受。問起具體原因,你就抱着肚子說哪裡都難受,渾身就沒有舒坦的地方。你要是真想讓往後一年放心念書,這一招必須學會,這一招最好使。”
羅峻熙在心裡合計着,至於外婆還有岳母那裡,就不用小麥親自來了。
反正他在家,由他來。
他從明天開始,就要對外婆和岳母常唸叨,小麥身子骨確實比不過大姐和二姐。小麥非常不爭氣。
總之,身體不好、沒有大姐二姐賢惠能幹這方面,他這房頭主動認輸。
羅峻熙看眼小麥一手就能掐住的腰部,摟着媳婦摸了摸不存在的肚子,甚至還琢磨着,往後這孩子從出生到吃喝拉撒,他最好都能親手教導。少讓媳婦操心。
要不然媳婦脾氣太好,要是生個男孩子容易鎮壓不住。
還有多虧啊,以前野豬那陣他沒放棄科舉。
不足二十歲的羅峻熙,頂着一張年輕俊朗的臉,忽然意識到,當爹了,是要給孩子鋪路的。這是和大姐夫學的,這叫走一步看八步。
男孩子還能靠自個掙前程。
要是個女孩子,他要是沒本事,孩子嫁人被婆家欺負了可怎麼辦。
羅峻熙用臉頰蹭了蹭小麥的頭頂,打心裡往外的嘆息道:
“看來我真得好好唸書了。”
左小麥疑惑:“合着夫君以前沒有全心全意的唸書?”
“還行吧,總惦記看雜書。沒告訴過你和娘,以前的幾位先生都因爲這事兒打過我戒尺,被抓到四書五經裡面夾帶着閒書。說實話,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嫌棄枯燥罷了,往後我改。不過,這回出遠門,我還買了好幾本雜書回來,花了姐夫不少銀錢,不能浪費的。我答應你,等我先將那幾本書吃透,再看科舉書籍。”
小麥一時無語,沒有全心全意考成這樣,不知那些落榜的會如何想。
羅峻熙還提議道:“以後媳婦你和我一起,正好我嫌棄枯燥,我可以抽空教你念書,讓這小傢伙在孃胎裡就認字。”
這樣的話,小麥就不用總惦記幫家裡幹活了。
……
與此同時,外面正在聊開小賣鋪的事兒。
藉着小麥有孕的喜事,秀花也就提起了另外倆孫女肚子太大,不能再坐在小板凳上釀酒的事兒。
多好,到時接茬看守鋪子。
大孫女和二孫女生了卸貨,去照顧新生兒或是出月子幹釀酒的活計。主抓吳家院落那一攤子釀酒屋子,還有杏林村朱家那一攤子。
小孫女再接過小賣鋪,頂着大肚子繼續守鋪子。
秀花已經考慮好了,等到小麥也生了,她和白玉蘭再接茬。
到那時,已經教僱來的釀酒人還有仨外孫女一年多,她那一手活應該也學會了,她就不打算再受累釀酒。
家裡的酒坊,大方向由她把握。
幹活那些小事兒,她就徹底撒手不管。
一把歲數了,家裡又不缺錢,她活的那麼累幹啥。順便讓玉蘭也別幹了。
該由年輕人下一代接過重任。
明年,她可以帶着女兒白玉蘭沒事兒看看小麥鋪,領着甜水逗弄其他幾個曾孫在家做做好吃的,天氣好時,還可以和姑爺換換班,由她們娘倆去縣城一邊守着鋪子,一邊去酒樓解解饞、逛逛街。甚至都能去府城的鋪子瞧瞧。
還有,明年她還要監督蓋房子呢。
又買了那麼多稻田地,她可以在地邊支個瓜棚,邊吃西瓜邊看稻花香。有人去小賣鋪買貨,就跑回去收錢。
釀酒從生產到運輸到最後賣出去,就由外孫女們和外孫女婿們去操心吧。
秀花問左撇子和朱興德:“你們聽這想法咋樣?我已經和里正說了,手續的事兒,不用咱家操心。”
左撇子和朱興德還沒有回答,羅婆子坐在炕邊先羨慕嫉妒上了。簡直太好了。
尤其是白玉蘭真有福氣啊,都一把年紀了,親孃還要帶已經做姥姥的白玉蘭出門玩。
羅婆子默默深呼吸,在心裡勸自己:
我不羨慕左家開小賣鋪,我要有孫兒了。
我不羨慕白玉蘭有親孃心疼,我要有孫兒了。
我不羨慕秀花嬸子一把年紀,身後還有個左里正在默默追隨,我要有孫兒了。
羅婆子咬牙:我一孫解千愁。
左撇子說:“開雜貨鋪挺好。那我回頭將對着大門的倉房拾掇出來吧。對着外面有個小窗戶改大,裡面放上櫃臺,開窗戶就能遞東西賣,以免十里八村買貨的來回進院。咱家釀酒,最好還是避免人來人往。一會兒我吃完飯就出去轉轉,看看誰家有合適的舊櫃子,暫時借來重新拆了我就能給搭上櫃臺。實在沒找到舊櫃子,咱家竈房裡的碗架子也能拆了對付用。”
朱興德補充:“行,外婆,那我和爹分頭進貨吧。以後甭管去府城的送酒隊還是縣裡的,回來都不用放空車了,就給咱家拉貨。”
秀花提醒:“有些物什差價特別大的,可以多拉回來。不要擔心咱這十里八村出貨量不大,只要差價大,還可以倒手給鎮上那些小商鋪。鎮上的小商販去府城進貨要單算車馬費,咱家卻是順手。進貨量大,給的價錢就能便宜。”
“嗯,知道了。”朱興德應允。
朱興德認爲, 他家小賣鋪開張時最該大量進貨的是黃紙。
過年過節都需要上墳。過些日是上墳高峰。
以往大夥都去鎮上買。
這回妥了,咱家開了小賣鋪子,想必十里八村去上墳前都會來咱家買紙錢。再多進一些蠟燭。
白玉蘭笑道:“我還能做些米糕麪點賣。咱雖然不會做城裡的那些糕點,但簡單的還是行的。上供什麼的都能用得着。自家有鋪子,再不用挎着籃子去城裡挨凍賣。以前都是走街串巷的賣,賣的不貴掙不上幾個銅板,還被城裡人嫌棄。”
關於家裡開小賣鋪,最高興的莫過於甜水。
她在旁邊聽着都會進什麼貨,猜測自家往後再不缺糖了,可太好了。
太姥姥說,家裡還會進一些醬油、醋什麼的,往後給她烙餡餅放了那些調料,餡餅能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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