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知道……”
肖瑩說:“他們說,女孩兒考得好,不如嫁得好,橄欖頭他爸媽的財富足夠讓我做一輩子富太太,我和我父母后半生的可以衣食無憂,如果我犧牲我的愛情,嫁給一個讓我看一眼就噁心的男人能換來我一家人的生活保障的話,我想是值得的,爸媽就我一個女兒,我爲自己活着,更要爲他們活着。”
我鬆開了她的手,說道:“有時候活得很累……”
肖瑩說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擁有這樣的婚姻,我不要嫁給一個廢物,我要嫁給愛情,你不在的日子裡我想明白了這些,橄欖頭有錢可以娶我,他也可以再娶其他女孩兒,這樣的婚姻靠不住……現在好了,我爸癱瘓了,橄欖頭死了,爸媽不再逼着我嫁給橄欖頭了 ,誰也不能再左右我的幸福,我終於有機會爲自己活一回了,我要自力更生,我要用雙手去爭取屬於我的幸福。”
馬路上行人匆匆,天色陰沉沉的,忽然響起一陣悶雷聲。
我說道:“肖瑩咱們走快些,快下雨了。”
我不由自主地挽起她的手,她略顯驚訝地看着我,向我靠了靠,我們跑向二高的方向,跑了一會我們停下了。
肖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不跑了,歇會兒,一時半會兒下不了雨,我們在附近隨便走走吧,舊地重遊。”
我說:“好吧。”
我帶着肖瑩去了校園外的一排自建房處,這兒和曾經一樣沒什麼變化,幾座被打上“拆”字的房子到現在還沒被拆掉,裡面住的幾乎全是二高的情侶,他們在晚上夜夜笙歌,享受着成人世界的美妙的性,是不是出於真愛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他們一定是耐不住青春的寂寞。
我指着校園的傷痕累累大圍牆,說道:“這是我們當年翻牆出去上網的必經之路,你看這下面的狗洞又被堵上了,我們砸開過好幾次,剛上高一那會兒,有一天夜裡,文祥哥帶我從這兒出去,我卡在洞裡了,兩個保安對準我狂踹,是文祥哥在牆外拽住我的頭髮把我拽出去的,我的拖鞋都被保安拽掉了……”
肖瑩咯咯地笑起來,她的笑還是那麼美,我忍不住抱住她親了起來……
失去已久的溫柔瞬間侵蝕了我的身體,我的身體軟了,我們互相摸着對方的身子,她的一行眼淚劃過我的臉龐。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她忽然失聲痛哭。
半年過去了,將近二百個日日夜夜,我不在她身邊,她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我想,她雖然有點兒拜金,可她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我不怪她拜金,男孩怪女孩兒拜金是一種無能的表現。我忽然意識到我好殘忍,我把她一個人丟在舉目無親的二高,她又沒什麼朋友,她每晚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往返於書店、食堂、宿舍……
我抱的更緊了,心痛起來,我虧欠她太多了,我當初一走了之,把她一個人扔在二高,半年來一個電話沒給她打過……我對她不負責,阿曹的死,她也很內疚。
肖瑩哭個沒完沒了,我沒有安慰她,我摸着她的後背,聞着她的髮香,想留住她給我的最後一絲溫存。
過了今天我就離開了,分手是不言而喻的,她繼續求學,我步入社會承受生活的風吹雨打,日後恐怕沒機會相見了,也沒必要相見了,莊子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在校園與江湖的邊緣跟最愛的人說再見,我做夢都想不到這個結局發生在這種情景。
抱着懷裡的肖瑩,我萬般不捨,這一刻,我後悔當初不顧蘇潔的勸阻而一意孤行地離開校園,直到今天,爸媽對我輟學一事一無所知……
是我的懦弱、逃避和衝動毀了我的學業,在生病期間,我對媽媽承諾過,我一定要混完高中三年拿到畢業證然後外出打工……頭部手術後我的頭痛頑疾徹底根治了,而我輟學了,不僅沒有金榜題名,連高中都沒上完,我頓時自責萬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對不起家人,我對不起肖瑩,我對不起蘇潔……
學校難進易出,離開學校後再回去是不可能的,崔大炮把我的學籍註銷了吧?蘇潔不在二高了,她在的話興許能保住我的學籍,她的離開是我造成的,阿曹的死是我造成的,我辜負了父母對我的期望,爸爸當年拿出所有的家當4000多元供我上的二高,如今這錢打了水漂,我回家怎麼跟父母交代……我懊悔不已,木已成舟,我唯有坦然接受……
我想着這些事把肖瑩忽略了,她在我懷裡不停地哭着,我趕緊安慰她,說道:“好了好了不哭了,過去的事不必提了。”
肖瑩離開我的懷抱,我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爲她擦去滿臉淚花。
我捧着她的臉,與她的臉保持零距離,像父親哄女兒似的,說道:“好了,寶貝,不要哭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再開學的話你要升高三了,不要想以前的事了,好好加油學習!”
肖瑩注視着我,問道:“你會陪我一起升高三嗎?你還能像以前那樣陪在我身邊嗎?”
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我,像是逼問我,我閉上眼睛,無奈地搖搖頭。
肖瑩推開我,大聲說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告訴我,你爲什麼選擇輟學!”
我無言以對,回答不了她的三個“爲什麼”。
旁邊一個屋子的門緩緩打開了,冒出來個小禿頭,他唯唯諾諾地衝我們說道:“小聲點兒好嗎,在睡覺呢……”
我衝他大手一揮,說了一個字:“滾!”
小禿頭乖乖地把頭縮了回去,把門關上了。
肖瑩又哭了,她說道:“你多瀟灑啊,兄弟死了,你一走了之,你有想過我嗎?你知道我這半年來怎麼過的嗎?我找不到你,我找崔大炮問他要你爸媽的電話,打過去發現號碼全是假的……他不願幫我找你,讓我把你忘了……我問文祥哥你到底去哪兒了?他說不知道……我讓師兄帶我去你家找你,他死活不願意,說你走了就算了吧,你不想被打擾……前幾天,我從師兄口中得知,你在城建學院附近的一個出租屋裡住了半年,那兒距離二高遠嗎?你來看看我很難嗎……”
我被肖瑩說的啞口無言,我說:“肖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