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教室,爲沒錢發愁,呆呆地望着玻璃上掛着的細碎的雪花殘骸,風兒吹落一片枯葉,它緊緊地貼在窗戶上,不願撒手離去。我想起自己如葉子般是個漂泊在他鄉的遊子,我又想起了我媽……
我媽在我小時候窮怕了,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沒錢是個硬傷”,在九幾年,我爸在工地上一天賺四五塊錢,我一包奶粉五塊錢,兩天喝一包,當看到奶粉還剩下半包的時候我媽就發愁,這奶粉喝完了怎麼辦?家裡沒有錢……
現在我第一次爲錢發愁,不是爲了回報父母,而是爲了一個與我沒有一絲血緣關係的姑娘,我認爲這很值得,理性告訴未必值得,誰能保證肖瑩一定會和我走到最後……
文祥哥再三囑咐我,在愛情裡萬萬不能付出十分真心,否則可能傷到自己……他沒有告訴我,在愛情裡是否能付出所有的金錢啊?至少這一次,我花的傾家蕩產了……
晚上,我一個人在校園溜達時遇到了羅八,他見我悶悶不樂的,問我怎麼了這是?
我說,沒事,隨便走走。
羅八狐疑地看着我,又問了一句,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我猶豫了下,想對他說,我遇到困難了,沒錢了,能不能提前向你預支點兒作詞費?哎,不說也罷,我不想欠人家的人情,相遇就是緣,何必再虧欠。
拂面而來的風把我凍的直哆嗦,我口是心非地說,八哥,我很好,沒事啊。
羅八看了看我,說道,沒事就好,先就這樣說吧,我去找邵書記辦點事兒,回聊……
話畢,他與我擦肩而過,向與我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他行走的身影,心裡倍感溫暖,世間終究好人多啊。
一年中最冷的季節像是到了很久了,冬季格外漫長。
鵝毛大雪後的第二天,大地結冰,溫度驟降,校園被染成了一塵不染的白色,厚厚的積雪堆積在角落裡,大家穿着厚而笨拙的棉衣,一邊走一邊口吐白氣。
我回憶起童年時期的點點滴滴,小學時大家下了課就跑出去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
再看眼前的一片安靜的高中校園,沒有歡聲笑語,同學行色匆匆,不知道大家心裡在想什麼,少了往日的天真爛漫,成長的煩惱和壓力與日預增。
我們在不斷地成長,我們走在通往成熟的路上,我們追逐着屬於各自的幸福,而這條成長和追尋之路少了曾經的一去不復返的快樂時光,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
校園的噴泉周邊結了一層厚厚的渾濁的冰,下水道處殘存着零零碎碎的殘冰,我蹲下來,撿起腳下的一塊小小的冰握在手心,它慢慢融化在我的手心,直到化爲一灘水。
結的冰會融化,季節會更替,眼前的一切都會化爲烏有,最終被淹沒在時間裡,世間萬物的存在與消失只是取決於時間而已,唯有珍惜現在,珍惜時間才能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點兒回憶和創造一些東西。
我回到宿舍,打開本子,寫下一篇日記,記錄自己成長中的感悟與點點事蹟……
阿曹他們沒有多少錢了,我們幾個的一貫風格是計算着花錢,留夠車費就行了,其餘的聚會花掉。
我需要錢維持生活費,維持我在肖瑩身上的開支,我瞞着文祥哥他們幾個私下到劉小力的宿舍找他幫我在食堂謀個差事,他給一樓食堂的管事經理打了電話,順利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中午放學前,我把給肖瑩買飯的錢交給“巨山”,拜託她給肖瑩帶飯並轉告她我學自力更生的本事去了,爲以後養她做充足的準備。
“巨山”得知我賣飯的事十分感動,說李小楓很有上進心嘛,肖瑩跟着你後半輩子不愁了,哪怕你不能掙錢,能拿個勺子做個大廚也不錯。
我跟她解釋半天,我到食堂不是做廚師,是暫時賣飯,我是個胸懷大志的人,憑藉我的才華做個暢銷書作家絕對沒有問題。
“巨山”呵呵笑個不停,說隨你吧,我把你交代我的事兒辦妥就行了。
中午放學鈴聲一響,我快馬加鞭地跑到食堂一樓賣飯,只負責一頓中午飯,給人家盛湯,待遇不錯,一天8塊錢,另外再管一頓飽飯,一碗菜,饅頭隨便吃,摺合下來,差不多一天12元。
我圍着一個豬盆子一樣大的鍋,拿着個勺子賣湯,我很大方,遇到了熟人會自覺地給他們多打一些,或者不讓他們刷卡。我宿舍的幾個王八蛋得知我在食堂“工作”後表現的興奮不已,他們中有人不怎麼喝湯的也喜歡上了喝湯,買湯從沒刷過卡,也不管我冒着多大的風險……
盛湯是個技術活兒,一開始我盛的很慢,被領班罵的不行,他說這活兒訣竅在於快而少,中午客人多,大家都排着隊,你必須手快,另外盛的儘量少點兒,這一點是老闆特意交代的,飯的成本貴……
我被罵了只能忍着,誰讓我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飯呢?
在領班的訓斥下,我的拿勺技術練的是爐火純青,速度提上去了,又能保證湯不灑在桌面上一滴。
賣飯讓我不僅學到了“拿勺”的技術,還開闊了眼界。
我旁邊的那個賣胡辣湯的中年人叫朱大嘴,這人傻不拉嘰的,嘴大無比還流口水。他服務態度不錯,賣飯時習慣一邊笑一邊給別人盛飯,口水全流在了湯裡,他的鼻子對花椒過敏,老對準湯鍋打噴嚏,鼻涕噴的到處都是。
還有一個賣肉夾饃的愛出汗的胖子,一鍋肉熱氣騰騰,被他吸收了不少熱量,他熱的滿頭大汗,汗全滴在鍋裡,更噁心是,胖子懶人糞便多,賣飯的時候老往廁所跑,回來後兩手像是沒洗過一樣,他喜歡聞自己的手,難道是在聞那個味道?
有一次,我問他,說師傅,你賣飯的時候跑廁所也挺不容易的,時間太緊張了,跟打仗一樣。
他笑笑說,緊個毛啊!我上完廁所又不洗手,有時候拉完都顧不上擦……
我噁心的嘔吐了半天,他用沾滿油的肥手拍拍我的背,笑呵呵地說,小夥子沒事吧?這點兒你就受不了了,我再告訴你一些後廚的事兒,你得絕食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