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哥在三樓朝下連連拍手叫好,道:“好傢伙!好傢伙!”
他鼓起了好幾次勇氣還是不敢滑下來,他說他怕死,跟以前一樣,總是想往下跳。
我朝上喊了句:“我都下來了,你不下來不是坑老子嗎?”
文祥哥喊了句:“你等下,我馬上就來……”
說完,扭頭不見了,我一人傻站在樓下,感覺被騙了,再想上去已是不可能。只能等到天亮進班了,我很惱火,在心裡把文祥哥的祖宗十八代日了個遍,男女不限,包括家畜。
幾分鐘後,文祥哥鬼頭鬼腦跑到鐵柵欄大門旁邊,他罵着“那該死的玻璃真結實”,踩着凳子往牆上爬,然後動作優美地跳了下來,落到地上的那一刻翻了個漂亮的跟頭。
我算是明白了他爲什麼站在五樓向下俯視時有想往下跳的衝動了,因爲他擅長跳,他從牆上往下跳的時候很有魅力,如果從五樓跳下來是不是更有魄力?
我說:“你從哪兒出來的,一樓的內門不是鎖了嗎?”
文祥哥說:“我把門旁的大玻璃卸了下來。”
我拍馬屁說:”哇靠!文祥哥好棒啊!”
文祥哥得意地秀了下肱二頭肌,又單手撐地,做了幾個俯臥撐,臉都憋紅了。他很瀟灑地甩了下長髮,說:“走,哥帶你去上網!”
我說:“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文祥哥說:“現在凌晨一點多了,你又爬不去回,跟我上網去吧,我把小澤瑪利亞介紹給你。”說着他就拉着我就走……
這名字很長,他媽|的怎麼跟馬來西亞差不多?我說:“小澤瑪利亞是哪個國家的名字?”
文祥哥聽了笑的連咳嗽帶喘,肺快吐出來了,說:“小澤瑪利亞是日本第一美女,中國男人的心中偶像!”
“這娘們兒的名字真長!”我說:“我身上沒錢,大半夜的,要不是你把我騙下來,我正在牀上睡覺呢。”
文祥哥猶豫片刻,大概覺得對不住我,他說:“算了,老子請你一次!”
我們一前一後地走在校園,像兩個夜間行竊的賊,一路謹慎地提防着夜間巡邏的保安,如履薄冰地走過洗|浴中心、籃球場、食堂、教學樓,最後來到了男生廁所後面的牆邊,牆大約三米多高,牆底有一個不知道哪一屆先驅挖的狗洞,洞應該有些歷史了。
在到底是跳牆出去,還是鑽狗洞出去的問題上我們產生了分歧,各執己見,互不相讓,這一談論就是半個多小時。
我建議跳牆出去,理由是,我個頭高,助跑幾步,縱身一躍就能跳過去。
文祥哥說:“你那樣做很不講義氣,你很自私,你的個子高大跳出當然沒問題,你考慮過我嗎?”
我很自私地說:“人本來就是自私的,人對別人都是自私的,只有對自己纔是無私的。”
我又重複了一次說了不下40多遍的話:“要不我跳牆,你鑽狗洞吧?”
文祥哥氣的直跺腳,說:“我的嘴巴都說爛了,要是你跳出去了而我不跳,那我豈不是很不講義氣,要不咱倆都跳吧,我借用下你的肩膀?”
眼看天越來越亮,看樣子我只好蹲下來讓他踩着肩膀翻出去了,再爭論下去,大家弄不好都得渴死,唾液全噴對方臉上了,靠!嗓子也幹得冒煙兒了。
待我退後幾步,打算縱身一躍時,身後傳來了“站住!站住!”的吼聲,我扭頭一看,不好!兩個保安正火速向我這邊兒跑了過來。來者不善,殺氣沖天。
牆外的文祥哥把頭伸進狗洞,急切地說:“保安,是保安,你快跳,被逮到就完了!”
他一說,我急了,試着跳了幾次,怎麼也夠不到牆頂。來不及了,我想只能鑽狗洞了,我一頭扎進洞裡,拼命往外鑽,身子鑽到一半的時候卡在洞裡了,鑽不出去,退不出來,我媽說過我的腰比較粗,而洞又不是爲我量身打造的。
我卡在洞裡魚死網破地拼命掙扎,文祥哥殺豬般的吼叫,拽住我的胳膊,像老頭拽剛出生的牛犢般用力往外猛拽,卻怎麼拽也拽不出去,我不停地嘟囔着他|媽的完了,完了!
牆的另一側隱隱約約地傳來警察抓賊的口號“站住,站住!”,聲音越來越近,預示着保安們要殺過來了。
我被死死卡在洞裡,我怎麼能“站住”呢?我也想站住,問題是,我能嗎?
我顧不得思考這個無聊的問題,牆外的文祥哥手忙腳亂地拽我,牆的另一側,兩個混帳保安已經開始用腳很努力地對我亂踹,無數的“腳踹”如雨點般落到我可憐的腰間、屁股上、大腿上、小腿肚上、腳上……
腰以下的部位傳來劇烈的疼痛,不要緊,我的大腿粗,腿上的肌肉發達,不過,我擔心是,他們瞄準我的褲襠踢上一腳,那樣的話,我的子孫後代就完了,我也就斷子絕孫了,下了地獄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在那火燒眉毛的緊急時刻,我想到了魚死網破、我想到了不進則退、我想到了勇往直前、我想到了寧爲戰死鬼不做階下囚、我想到了我要鑽出去、我想到了保安會把我打死……
我發了瘋似的手舞足蹈、扭動屁股卻無濟於事,有一個保安在拽我的腳,我怕被他拽回去,被拽回去的話,他們會把他們的大腳轉移到我的上半身,我的五臟六腑恐怕會被打成內傷。
文祥哥更加慌了,拽的更猛了,他一猛可不得了,他|媽的他死死地揪住了我頭兩側的長髮,一隻腳蹬在了牆上!頭皮傳來被撕裂般的疼痛,痛的我鬼哭狼嚎。
我疼的失去了理智,慌得無法形容,我氣壯山河地大吼一聲“去他媽|的!”,使出了背水一戰的最後力氣,抓住地上的一把不知名的植物,兩腳跟着一陣亂蹬,好像蹬到了一個堅硬的腦殼。
你知道嗎?就是那一腳下去之後,我藉助那一腳的力量鑽了出去……
全身而退後,我累的體力不支,趴在雜草和碎磚頭的草地上,文祥哥坐到地上重複着“我擦!我擦!……”一個小平頭從洞裡緩緩探了出來,不慌不忙地說了一句,站住,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