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藥不是起死回生藥!”
“那幫庸醫已經做不得用了,我不管你現在煉製的是什麼藥,你現在給我往皇上的嘴裡塞!”
一縷狂風牽引,李鴻儒已經攜着那邇娑婆寐的那枚托盤飛起。
他身體微微一抖,分身收回後的氣息厚重了起來。
甘露殿下方,長孫無忌的聲音依舊在迴盪。
李鴻儒抖抖身體。
在他拿着的托盤中,此時還有八枚拳頭大的‘金丹’。
李鴻儒撫摸着這些大金丹。
長生藥的成品不算多,但也不止這八顆。
在甘露殿二十里外的一處官邸中,拜訪朋友的公孫舉手中同樣存有八枚。
李鴻儒下手下的極黑,直接取了一半的成品,只是他隱隱覺察自己這樁事幹得有些糟糕。
這不是他想要的皆大歡喜。
晦氣的事一樁接一樁。
這是前腳送走李靖,後腳又要送唐皇。
李鴻儒只覺糟糕極了。
他鼓動着狂風。
從長安城宮殿縱飛而出,三十里外的終南山對李鴻儒而言並不算遠。
但伴隨着陣陣飄蕩的鐘聲,李鴻儒只覺這點距離宛如咫尺天涯,飛縱踏行的速度趕不上唐皇的離開。
“飛縱得如此快,算你還有良心!”
望着天空中宛如一道驚鴻飛過的李鴻儒,長孫無忌覺得李鴻儒人品沒問題,並不屬於需要清掃的高危人羣。
“只是皇上假戲真做,這表演得似乎有點太過於真實了!”
長孫無忌尋思着翠微宮中死死抓住自己手想要吐聲的唐皇,他覺得唐皇是最強的影帝,這是模擬死亡逼真到了他都難於分清楚的地步。
長孫無忌對風水氣運一知半解,但他此時甚至隱約能覺察到長安城氣運猛烈的晃動。
這不僅僅是外在的狀態,唐皇的內在也很到位。
“這種事情要嚴肅,我必須當皇上是真的駕崩了!”
長孫無忌努力將自己面容變得肅穆,更是夾雜着欲要洶涌噴出的悲傷。
待得他感覺自己神態到位,長孫無忌這才晃動着身體悠悠離開了甘露殿。
他神思轉換時,已經看到了龍牀上挺得筆直的唐皇。
此時的唐皇只有嘴脣還有着微微的顫抖,諸如翻白眼、呼吸、體表冰冷等儀態已經齊齊演示過一遍。
長孫無忌跪在龍牀前。
在他的一旁,太子、諸貴妃、衆醫官、褚遂良、尉遲恭等人已經齊齊跪倒在地,又不乏嗷嗷大哭者。
這讓長孫無忌臉色肅穆,又一一注目過衆人的神態。
“諸位,壽命天定,皇上……”
長孫無忌張張嘴,他時間卡得極好。
作爲唐皇最親近的近臣,當今朝廷最高的文官,倘若要讓長孫無忌情真意切的宣讀悼念文,長孫無忌覺得自己還真有難度。
大抵情未到極致,他很難脫口成章。
李鴻儒飛縱踏入翠微宮的身影也讓他恰到好處的止住了話語。
“讓開讓開,我這裡還有大藥!”
李鴻儒手持托盤,卷着狂風闖入翠微宮大殿。
見得前面趴着跪倒在地上的黑壓壓人羣,李鴻儒下腳困難時不免也是暴躁踢人。
他連連躥翻數人,這才讓前方勉強擠出了一條小道。
“先皇已逝,你是何人,我怎麼沒在太醫院見過你!”
“早有藥去哪兒了?”
“怎麼到現在纔來!”
“這是什麼藥?”
“你們閉嘴啊,這個是朝廷的王大人!”
“什麼王大人,他很精通醫典?”
……
見得李鴻儒托盤放下,拳頭大的丹藥就欲往唐皇嘴裡塞,一些醫師擡頭時不免也有着各種聲音。
“醫治陛下無功,你們還在這兒嘈雜,左右將這些人都請出去!”
看着往唐皇嘴中硬塞丹藥的李鴻儒,長孫無忌不忍注目時也只得驅趕這幫太醫。
“也算皇上照顧你,現在裝死讓你塞大藥,到時候活過來還算你立大功!”
長生藥牽涉諸多。
不提存在外患的西海龍宮,也涉及朝廷諸人大藥的分配,又牽涉到唐皇服用後的效果,更是牽涉李鴻儒和那邇娑婆寐的命。
長孫無忌覺得唐皇已經做得非常到位。
這也與他此前服用過半成品藥相關。
待得再三詢問,又有李鴻儒確保,裹了金粉的長生藥並不會苦澀到讓人吐,唐皇才做了這種風險事。
“得趕緊查查,看看到底有哪些人動心思!”
長孫無忌注目過被禁衛推搡出去的太醫,又掃過衆人,再將目光放回了唐皇身上。
拳頭大的丹藥難於塞入和眼下,李鴻儒這是用了巧勁,捏了嘴腔和喉嚨,待得一掌推入,長孫無忌只見那顆長生藥被硬生生從喉嚨逼入了唐皇的腹部。
普通人這麼吃會咽死,但對於常年練武的人來說卻不構成大患。
再怎麼塞,足夠強大的肉身也能將之硬塞進去。
雖然難言舒服,但至少塞不死。
瞅着一動不動的唐皇,長孫無忌只覺唐皇鎮定大氣,這是壓根沒管李鴻儒這般粗魯的行爲。
“怎麼樣怎麼樣?”
見得李鴻儒塞完大藥,長孫無忌不免還有着急急的追問,做好了一個臣子應盡詢問的職責。
“我不知道怎麼樣,那邇娑婆寐也沒說長生藥能起死回生!”
李鴻儒一臉頹喪。
他將托盤中剩下的七顆金丹放在唐皇的龍牀旁,這讓長孫無忌和李鴻儒對話時有着目光的回掃。
褚遂良、尉遲恭等對長生藥知情者的臉色一一在長孫無忌眼中過目。
除了悲傷,這些人臉色都是急切的期盼,在等待大藥的效果。
長孫無忌掃視再三,見得衆人只是擔憂唐皇,而沒有偷窺長生藥的神態,這才全然放心下來。
“皇上這幾年對朝廷官員不斷調整,總算是沒給朝廷留異心之人!”
朝廷頂級文武官員很靠譜。
至少在當下,長孫無忌沒看出什麼異心者。
“王大人,你大藥拿來得也太卡時間了!”
等待了片刻,躺在龍牀上的唐皇沒有一絲異動。
這讓跪倒看唐皇的于志寧有着忍不住的發聲。
“哪怕是你早一刻也好,爲何你偏偏就晚了這麼一點點!”
于志寧大哭。
但凡早那麼十分鐘八分鐘,那時的唐皇還有幾口氣,說不定就能延壽延過來。
長生藥不是起死回生藥,但凡壽命斷了,長生藥就難於續接上去。
這不是醫理的問題,這是個邏輯問題。
于志寧的痛苦做不得假,但隱隱之中,李鴻儒也被于志寧一番話架到了火爐上。
沒人會怨此前無力醫療唐皇的太醫,但確實有人怨遲遲而來的李鴻儒。
但凡李鴻儒早那麼一點點……
這是硬生生將一道希望斬斷。
一時間,李鴻儒在心情失落時,也感受到了數道被話語引導的憤怒目光。
這不免讓他目光有着一橫,同樣瞪了回去。
跪地的尉遲恭頓時牙齒一裂,提着長鐗有着緩緩的起身,又有數人跟隨站起。
“國難當頭,諸位不要因此而生內亂,本人也日日駐守在甘露殿,知曉王大人已經是盡全力了”長孫無忌重聲開口道:“當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僅僅是送陛下入昭陵,還涉及太子殿下登基,我們需要將一切事情迅速推入正軌,還望各位大人齊齊出力。”
見得衆人被于志寧一句話引動怒火,幾乎與李鴻儒就要衝突起來,長孫無忌不由迅速開腔發聲。
這是正常的流程。
提前的操練操練沒毛病。
太子上位也沒問題。
大唐也並非是第一次玩太上皇的模式。
長孫無忌覺得唐皇假死結束後當個太上皇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