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的刺史需要換人了。
也幸得有公孫舉到了幷州。
若無人證,現在捅出的這堆破事很難收尾,少不得會有一些人猜測幷州都督和刺史爭權奪利,引得幷州大亂。
“你倒了八輩子大黴,老子也倒了八輩子黴!”
封刺史的屍體就躺在地上。
徐茂功也忍不住吐了粗口。
儘管刺史府有異,封刺史又摳的像只鐵公雞,但他沒法對封刺史的工作有任何挑剔。
沒有挑剔的封刺史,幷州難以熬過這些年。
習慣了彼此的合作,故人忽然離去,也讓徐茂功心中蒙上一層陰影。
一州的刺史都需要朝廷委任。
將來的刺史能不能適應幷州,能不能承擔起幷州的重責,這是徐茂功難以確定的事情。
新不如舊。
若封不讓還活着,他肯定願意當什麼都不曾發生。
他們只是剔出黎雪落這顆汗國人的棋子,沒有任何針對封不讓的的行爲。
徐茂功緊緊皺着眉頭。
他只覺未來困難重重。
要對外,也要主內。
“此事不得聲張,來人,快拿信鴿,還要備馬,讓人八百里加急傳訊回長安!”
徐茂功喝了一聲,又看向身邊不合格的書記官。
他指指點點數下,讓李鴻儒趕緊寫。
“你給信鴿上的內容寫簡單點,加急傳訊可以寫詳細點。”
一隻信鴿能攜帶重量有限,能縮寫得多簡單就多簡單。
至於加急傳訊,那就沒問題了。
越詳細的描述,能讓朝廷越詳細的瞭解問題,也能知道更詳細的應對。
“幷州刺史薨!”
着人拿來了紙筆,李鴻儒隨即寫了一行字。
這便是信鴿的傳訊了。
徐茂功看了看,覺得過於簡單了點,他想了想,又做了算。
李鴻儒這書記官不怎麼合格,要麼追求過分的簡,要麼就是過分的繁雜,做賬也不會做。
合適的文官難求,這讓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他在信鴿上綁了紙條,隨即拍了拍,才見得那信鴿撲騰一聲飛高而去。
驛使在徵調,軍馬亦需選擇,此時還有一些時間。
徐茂功也隨得李鴻儒在那奮筆疾書。
他迅速處理着現場的一些問題。
沒了守衛的限制,封刺史的妻妾和子女頓時撲了上來,一個個哀嚎大哭。
此時他還看向了兩個落頭氏。
這是府內兩個侍女,不論兩人是否知情,兩個落頭氏不可留。
身體被妖邪侵佔,即便他們也無力挽救,也沒有大人物願意爲兩個侍女來驅退這種影響。
“將她們的軀體找出來,等到天明處死!”
徐茂功吩咐上一句,最終一臉心事重重在附近踱步。
半響,他忍住不安,問向了公孫舉。
“公孫刺史,我們白日的協議?”
“我們白日哪有什麼協議”公孫舉搖頭道:“只是擺個龍門陣誘敵,你可千萬別當真,我們渤海郡也需要禦敵,吃不得這種大虧。”
“我們幷州慘吶!”
“句驪國仗着海域,三大妖女不斷興風作浪,我們渤海郡每年需要打海戰,也很慘。”
“我們幷州連刺史都死了啊!”
“你莫不是要我死掉不成?”
……
徐茂功和公孫舉陷入探討中。
李鴻儒筆力透紙。
他只覺進入幷州以來,連連見過汗國造成的慘案。
有不得不自殺的趙啓明,也有云中驛站外埋屍的唐人女子,更有此時的刺史府慘案。
每一條都是鮮活的生命。
但每一條都難於掌控自己的命運。
即便強如封刺史也不例外。
李鴻儒見封刺史的次數有限,曾經更是頭疼封刺史的鐵公雞行爲,但他能覺察出這是大唐所需的一方重臣。
對方也是一位合格的刺史。
封不讓題詞的‘平不公之事’尚還貼在河西武館的門前。
但對方的身體已經涼了。
府邸內更有着不斷的哭泣和哀嚎。
一方大員隕落,更是讓封家直接衰退。
李鴻儒手持毛筆,一筆一劃,他只覺有諸多的情緒想表達在其中。
雖是詳細敘說的白話說明文,但他不知不覺將筆力揉入了其中。
紙是那張紙,字也是那行字。
正常看是一種內容,若細細去查看,又能看出另外一種內容。
他的筆下有不甘,也有着憤怒。
出長安以來,他見識不斷增多,知曉了大唐並非在這世上無敵,也知曉了大唐的諸多內憂和外患。
這是一個處於不斷成長不斷強大的國度。
也被太多的勢力眈視。
“……欲問,何時能平汗?”
他筆鋒一劃,在紙上寫了最後七個字。
收筆之時,他只覺頭稍微有些昏花,身體搖搖晃晃。
待得公孫舉攙扶住他,李鴻儒閉目數次,他才恢復過來。
“我寫的太久了,有些頭昏眼花了”李鴻儒低聲道。
“你這是儒家浩然正氣透體,一時有了跨幅度的成長,有些疲憊也是自然。”
“成長?”李鴻儒奇道:“我連《九經》都沒念呢。”
他感知了一下渾身上下,又摸了摸腰間懸掛的納玉。
只見納玉上透着一股青意,絲毫不遜色當初吞服妖象肉後的情形。
李鴻儒這才認同自己在儒家浩然正氣上有了可見的進步。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沒有真正的體悟,誰能依靠念《九經》領悟踏入元神境!”
公孫舉笑着迴應,轉而又斥責了心性偏玩的公孫韻數句。
這大抵又是別人家的孩子,拿去做比較了。
“體悟!”
李鴻儒咀嚼着這個詞。
“你可以當成如同武者一樣進行了一場意義重大的死戰,獲得勝者的一方獲益匪淺。”
徐茂功悻悻的插嘴了一句。
他顯然沒從公孫舉身上撈得多少便宜。
但公孫舉最終還是因爲諸多的原因放了水,讓他能勉強接受。
他此時情緒不算太糟糕。
徐茂功這麼一說,就讓李鴻儒明白了下來。
除了修養自身,《九經》中亦夾雜着其他諸多的道理。
那是李鴻儒往昔放棄鑽研的地方。
但在不知不覺中,這些書中的文字已經潛移默化的影響着他,也讓他三觀有着改變。
李鴻儒自詡是個獨善其身的個人主義者。
但遭遇諸多事情的衝擊,他的觀念也逐漸有了一些變化。
不斷的接觸,也不斷的瞭解諸多。
或許這就是成長。
只有遇到的越多,見識過真正的風雨,他才能踏出溫室,走向自由生長的天地中。
“李司命,李司命……”
李鴻儒稍有領悟之時,只見李無忌提着奄奄一息的落頭氏過來。
“老夫應該算是完成了江湖司的任務,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頭銜適合我?”
他眼中閃爍着異光,一臉的期盼,就待李鴻儒說上一個‘幷州大俠’的稱號了。
“你這老貨,此番定然是看了我軍中重器纔來到刺史府,嘿嘿!”
李無忌喜滋滋時,陡然聽得徐茂功的聲音。
這讓他如遭雷擊。
不看望遠鏡難以發現刺史府的事情,更無須說抓到落頭氏。
但看了望遠鏡,又知曉了軍中秘事。
李無忌只覺自己這種行爲很蛋疼。
如王大力所說,他很可能會被徐茂功徵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