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踏入九月。
李鴻儒閒職在家。
除了等待過年,護送文公主前往吐蕃,他沒什麼其他事情。
楊素變化了身體,跑去巴結魏王,待得十天半月纔回來一趟。
李鴻儒在長安城的好友有限,只有顏師古算是平等的交流。
諸多相識者要麼是上司,要麼因爲彼此不同有了一定隔閡,難於平等互通。
如同顏師古一樣,他此時性情也不免有了一些孤僻,只覺若是沒什麼事,還不如在家悶着,便是洛陽都沒了前去探望的心思。
託蘇亶的福,李鴻儒在家有了一些事情。
此時平攤在他面前的是數十冊典籍。
這些典籍囊括了《道德真經》《文始真經》《南華真經》《通玄真經》。
諸多典籍各有各解,又夾雜着儒家文人的私貨。
想從這些典籍中恢復原典籍是一件難事,李鴻儒亦只能不斷依靠太吾研讀做歸納,不斷補全着典籍的缺失。
《道德真經》68%,《文始真經》72%,《南華真經》83%,《通玄真經》86%。
除了日常修煉刀劍和術法,李鴻儒亦是不斷觀看着這些典籍,又讓太吾研讀上一番。
每一冊典籍或多或少在慢慢提升一些完整度。
這一日,他練完劍術,正欲收拾一番回書房,只聽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響。
“誰啊?”
李鴻儒喝上一聲。
被李道宗突襲一番,他在長安不免也帶上了一絲防備的狀態。
末了,李鴻儒想起顏師古府邸的規矩,又補上了一句。
“我生病了,不認識的就不要來找我了,沒啥可聊可看的!”
“是我!”
門外的聲音有些蒼老,低沉應了一句。
聽得府邸中沒什麼聲息,聲音中如李鴻儒一樣,不免也再補了一句。
“我是李靖!”
李鴻儒腦袋剛有尋思,聽得對方再次出口,頓時三步一踏落到了大門之後。
“老上司,您怎麼過來了?”
李鴻儒將大門一拉,就看到了李靖熟悉的面容。
他跟隨過的上司挺多的。
李靖是當前不怎麼活躍的上司,少有在朝廷露臉。
對方如他現在一樣,整日在家閒着,每日閉門不出,甚至厭惡被人拜訪。
李鴻儒也不知道李靖怎麼心緒轉動,能跑出來走動走動,還走到了他府邸這裡。
“怎麼,你不歡迎!”
李靖打量了一番,才笑着對李鴻儒開口。
“歡迎歡迎”李鴻儒連聲回道:“若是您有什麼事找我,隨便找個人來我這兒,我立馬就蹦躂過去了!”
“我倒是想找人叫你,但他們連你的門都進不了。”
李靖指了指府邸上懸掛的‘重傷期間,恕不待客’。
如同諸多不喜被打擾者一樣,李鴻儒也掛了牌子。
李鴻儒這面牌子採用了紅漆塗寫,極爲醒目。
紅漆不懼風吹雨淋,可以長久保存字的原貌,但李鴻儒塗抹時可能蘸多了紅漆,這塊牌子上的字有漆液流下,宛如一道道血痕,將這些字的形態拉伸延長得怪異無比。
這種牌子尤爲適合陰暗的場景。
從側面而言,這些字也能印證李鴻儒傷勢很重,不喜被打擾。
一般人前來看到牌子就自動退縮了。
李靖府邸的家丁也是如此,沒人應答後,直接回去做了稟報。
這讓李鴻儒尷尬的笑了笑。
“您請坐,我給您泡茶!”
李鴻儒關上大門,又托住了李靖微微有些傾斜的身軀。
“我是不是很老了”李鴻儒拄着柺杖問道。
“瞧您說的,您才七十歲,在一些人眼中,您這點年齡相當於還沒成長呢!”
“比不得他們!”
李鴻儒說的對象顯然是長生者。
在真正的長生者的面前,七十歲宛如幼年,遠沒有到生命的極限。
李靖微微感慨了一聲。
道家擅長生,但道家修煉長生術之後導致的品性太過於散漫,只是求一份逍遙自在。
若人人求道,又或有能力者去學道,世道便落寞了。
學什麼是個人意願,但李靖並不會因爲求長生去修道。
何況年輕時修煉定型,歲月都打磨過來了。
他被李鴻儒攙扶入座,目光還掃了李鴻儒參考的書籍一眼。
見得數十冊都是道經,這讓李靖長吁了一口氣,只覺自己應該來李鴻儒府邸一趟,他也來對了。
擅修文武者少,而將文武大道修煉有成者更少。
李靖探查過李鴻儒,甚至知曉李鴻儒的修行更爲獨特。
這是朝廷之才,只要小心穩重一些,度過成長期,必然會迎來綻放期。
在大唐的軍事人才上,李靖悉心傳授了數人,前有侯君集,後有蘇烈和徐茂功。
李靖並未將李鴻儒這個擦邊球算進去。
但如今回想起來,李靖覺得自己也有些失策。
李鴻儒的成長太快了。
只是十餘年,對方就能和李道宗打。
李鴻儒處於最爲青壯年期間,還有大把迅速成長的時間。
這曾經是一個可以培育的種子。
待得如今,李鴻儒已經完全踏出了自己的路。
李靖目光凝聚在李鴻儒身上,他能隱隱感覺到李鴻儒已經踏出了極爲關鍵的一步。
未成型者極好教,成才者則難於改觀。
不僅僅是侯君集,便是徐茂功和蘇烈也是如此。
兵法重在靈活,這三人都需要結合自己的道才能發揮各自所長,也會與他有着不同。
“可惜了!”
時間難於回到最初。
若是知曉李鴻儒修行有如此之快,李靖不免也尋思着是不是手把手的教,李鴻儒會不會成爲第二個自己,可以完全繼承自己的衣鉢。
但他隨即又將可惜的心態壓了下去。
若是跟隨着他,李鴻儒或許又沒有現在的強大。
每個人發展的機遇都不一樣,名師不一定出高徒,但經歷火煉的一定是真金。
李靖搖搖頭,隨即開始和李鴻儒嘮叨家常。
在李靖的口中,李鴻儒首次得知對方的夫人在今年初過世。
如今的李靖顯得有些形單影隻。
時代在不斷向前,人也在不斷的衰老。
諸多人都免不了生老病死,一個個相繼離去。
相應傳承和繼承也顯得極爲重要。
“你可以參考道學,但一定要堅信儒家的理念”李靖指指李鴻儒那垛道家典籍道:“只有心中存儒,你纔不會迷失方向,陷入到道家假大空的觀念中。”
“道家……”
……
作爲煉化仙庭大修煉者分身的存在,李靖清楚很多內容。
在這一次,李靖講述得更爲詳細。
天地爲棋,衆生爲蟻。
在那高高的仙庭中,凡人究竟算什麼,李鴻儒首次聽聞到了來源於仙庭的答案。
不僅僅是東土的仙庭,這甚至還包括了天竺婆娑世界的諸多佛陀。
“人可以對一個寵物擁有愛心,只是因爲寵物足夠好看,又對人沒有任何威脅,一旦寵物想堂堂正正的去當人,他們就不讓了!”
李靖沒有將凡人比喻成豬玀,而只是取了較爲文雅的寵物替代作爲敘說。
任何大慈大悲和好人好事都是有限度的。
能給予能施捨,這只是因爲施捨之物對他們不值一提。
但凡觸及真正的核心利益,便會迎來對方毫不客氣的痛擊。
在東土,阻隔這些存在侵襲的是唐皇爲首的朝廷。
這需要力量,需要智慧,也需要無比的耐心才能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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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對弈中,有支持者,有拉扯後腿者,也不乏有埋怨者和失望者。
“他需要其他人的幫襯”李靖低聲道:“我們已經老了,只有你們這些新生代纔有力量續接!”
“我從未嚮往仙庭”李鴻儒搖頭道:“我生在長安,也必然存在於大唐!”
“說的好”李靖點頭低聲道:“只是有時一些事情不以我們的意志爲轉移,你可以借用力量,但一定不要沉迷於那種力量中,那會讓你不斷淪喪,步步墜落到他們設置的陷阱之中……”
李靖低低的敘說,一時間讓李鴻儒幾乎以爲對方發現了太吾的存在。
直到李靖取出一冊名爲《煉經》的典籍,李鴻儒這才明白了下來。
在李靖的眼中,他修行能如此妖孽,顯然也被懷疑成屬於某個仙庭大修煉者下凡佔據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