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攀走進洪銘大廈時，至少面部表情已經趨於平靜。
大廳裡有三架電梯，凌攀看了看目前它們各自所處的樓層，選了最右邊一架。
等了一分鐘，電梯來到1樓。
“叮鈴”一聲，門向兩旁打開，裡邊快被擠成鹹魚乾的人們迫不及待地涌了出來，等電梯的人也爭先恐後地向裡擠。
凌攀沒有性急，等到電梯已經塞滿一小半了，才擡腿往裡走。
剛到電梯門口，身後有什麼撞在他腰間。
凌攀踉蹌了一下，一個身影從他身後擠過來，搶先進入電梯。
凌攀直起身，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正好轉過身來。是個瘦瘦高高的大男孩，24、5歲左右，頭髮長長的擋住前額。灰色的長罩衫，寬大的褲子，感覺是棒子國的流行風格。
一對運動耳塞掛在耳朵上，身體還在跟隨音樂的節奏輕輕擺動，目光掠過凌攀的臉頰冷淡地看着外面，視線沒有焦距。
左手插在褲兜裡，右手提着幾杯奶茶。不像是外賣送貨員，而是幫同事帶的。
很顯然，是他撞了凌攀，只爲了搶先進電梯這種小事。
最讓凌攀生氣的是，這人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太目中無人了吧。
凌攀不想和他一般見識，收回目光，沉默着踏入電梯。
看了看樓層按鈕，他要去的26樓已經有人按下了，便束手站立。
畢竟是夏天，電梯裡的味道並不好聞。
凌攀的目光落在廣告投影上，努力地分散注意力，不去關注那些又餿又酸的氣味。
電梯數次停靠，過了20樓，電梯裡已經只剩寥寥數人了。
那個戴着運動耳塞的大男孩還站在他身後，偶爾會哼出聲音。
到26樓，電梯停下。
“叮鈴”，門緩緩打開，凌攀邁出右腿……然後又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狼狽地扶住電梯門纔沒摔倒。
灰色罩衫的背影閃現在凌攀眼前，提着奶茶漸行漸遠。
泥煤的！這傢伙也太沒素質了吧！
如果換成幾天前的凌攀，這時候說不定已經衝上去抓住那人的肩膀，待那人轉身時，一個重重的拳頭照着那人鼻子上招呼。
就算不這麼暴力，至少也要叫住那傢伙，痛罵幾句。
但這短短几天功夫，凌攀的心理變化很大。
一方面，是有點小錢了，穿上了鞋，自然不能再像以前光腳時那麼無所顧忌。
咱是有素質的守法公民嘛。自己守法，然後才能得到法律的保護。
另一方面，兩個世界在他的設計下逐漸成型，無數的生命被投放。這種投身於偉大事業的感受，讓他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說一夜之間成熟了十歲也不爲過。
所以他只是嘴角抽了抽，露出一個有點難看的自嘲微笑，搖搖頭，慢慢走出電梯。
辨認了一下門牌號碼，他按照華胥給的地址，向前方走去。
很巧，這正是那個灰罩衫身影消失的方向。
凌攀有種預感，等會說不定還會見到那個討厭的灰罩衫。
2624，2626，2628……快到走廊盡頭時，2630號房間終於出現在凌攀眼前。
這就是華胥所述的地址，“神國”網絡遊戲公司的辦公地點。
入目是一扇沾滿灰塵和污漬的玻璃門，鍍不鏽鋼的鐵門把手處處磨損，鏽跡斑斑。
門上沒有任何關於神國公司的標識。
凌攀上前推門，沒推動。又用力一推，門軸處才發出一聲嘎吱悶響，艱難地向裡滑動。
這是一間大約35平的辦公室，和凌攀租住公寓的總面積差不多。應該是由住宅的客廳改造而來，擺了幾張舊得掉漆的辦公桌，老舊的空調咿呀咿呀地吹着不太冷的風。
兩男兩女分開坐着，都是非常舒服而不顧形象的坐姿，一邊吸着奶茶，一邊談笑風生。
三間臥室被改造成了小辦公室，兩扇門緊閉，一扇門虛掩。
衛生間的門敞開着，那個灰罩衫正在洗手。
凌攀走進辦公室，那兩男兩女停止聊天，扭頭好奇地看着凌攀，臉上還有殘留的笑意。
灰罩衫關上水龍頭，甩甩手，在衣襬上擦了擦，埋頭走進辦公室。
有那麼片刻，他的目光和凌攀的身影處於同一條直線。
但凌攀身上顯然沒有半點吸引他的地方，他的目光毫不留戀地掠過。
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嬌小可愛，黑長直美少女身上時，目光裡立刻點燃了火焰。
火焰熾熱，是以心底的熱情作爲燃料。
“請問，你找誰？”那個嬌小可愛的少女開口問道。
她穿着可愛風的白色圓領短袖，一條百褶短裙，白色絲襪、白色運動鞋。
嬌俏的臉蛋帶着一點嬰兒肥，眸子裡充滿天真夢幻的色彩。
應該年紀不大，很可能纔剛出校園。
凌攀迅速地在腦海裡回憶一遍華胥給他的資料，含笑道：“你是……米妮？”
米妮聽起來像外國名字，但其實這個小姑娘是土生土長的唐國人，姓米，名妮。
米妮有點懵懂地點頭，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另一位女士意外地打量了凌攀一眼，眸子裡閃過驚豔之色：“你是……我們的新同事麼？”
按照資料，這位女士名叫……名叫什麼忘了。
36歲，未婚，是神國公司財務部的唯一員工。
她臉蛋姣好，五官輪廓清晰。
即使現在已不再年輕，也算得上是一枚美人——如果是在夜店之類的地方，光線不是特別充足，看不清她眼角、嘴角皺紋和鬢角花白的話。
凌攀微笑着衝她點頭，張望了一下，“蘇姍在麼？”
聽到他用如此隨便平淡的語氣提到公司的副總，不知名女士立刻肅然起敬，“在的。”
然後她站起，對着那扇虛掩的門喊道：“蘇經理，有人找！”
這時那灰罩衫已經來到米妮旁邊，俯身和米妮交談。笑得卑微而殷勤，一副舔狗模樣。
不知他說了句什麼，逗得米妮咯咯直笑。
“你好，請問你是……”一個溫柔悅耳的聲音響起，凌攀從灰罩衫身上收回目光，看過去。
一位看上去年約40，體態輕盈的女士從房間裡探出頭來。
她明顯有外國血統，高鼻深目，比那未不知名女士還要漂亮上幾分，金色的短髮非常精緻，優雅的金絲眼鏡，穿着經典的職場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