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猛地推開門的時候，雕着秀美花紋的薄薄木門差點撞到她爸媽。
視線短暫地和父母對上，林妙呼吸頓止，莫名地心虛。她立刻收回目光。他們聽到了多少？
林父林母對望一眼，他們很少看到女兒這麼冒冒失失的樣子。
然後兩人臉上迅速堆起笑：“乖女兒，和誰打電話啊？”
林妙覺得自己面無表情，聲音平淡地說：“一個朋友。”
林父林母迅速交換一個眼神。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女兒臉上的那一抹不自然。只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女兒的聲音其實已經惱羞接近成怒的階段了。
他們迅速得出結論：不能再刺激她了。
於是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要出去是吧？好，玩開心點，晚點回來，注意安全。”
林妙腳下一軟，差點踉蹌。
晚點回來是什麼鬼！
還有注意安全，爲什麼重音不是在“注意”上，而是在“安全”上？
一點紅暈從林妙的臉頰擴散，迅速延伸到耳根。
她逃也似得下樓。
然後又折返回來：“爸，鑰匙。”
考慮到要載一個喝醉的、身材還算高大的男人，還是她爸那輛車的車內空間更寬敞。
林父沒有半句多嘴，摘下車鑰匙丟給她。
一直到坐進那輛寬大的“旅行家”，打開車載空調，冷風吹在臉上，林妙才冷靜一點。
明明沒什麼事，朋友喝醉了，自己去接一下，這很正常啊！
都怪爸媽，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明明沒什麼事的，被他們搞得彷彿自己在和人偷情一樣。
“偷情”兩個字浮現在心頭，讓她又是嫩臉一紅。
她迅速踩下油門，汽車氣勢洶洶地衝了出去。
……
到了電話裡那個女人說的KTV外，林妙停好車。
剛剛下車，就看到一羣人聚在路邊。
一個男人似乎昏沉沉地，低着頭；兩個男人在兩側小心地扶着他。
兩個身材不錯的女人在一旁。一個應該是在給家人打電話；一個金髮耀眼，典型的外國血統，氣質高冷，正東張西望。
還有一對小年輕，似乎也是和他們一夥的，男的喝得醉醺醺腳步虛浮，女孩生氣地擰着他的胳膊。
林妙辨認了一會，走了過去。
那個氣質高冷的金髮女人擡起頭，對上林妙的視線，錯愕片刻後，展露笑容迎上前：“是林小姐麼？你好！”
林妙立刻認出了她的聲音，也微微一笑：“蘇珊姐你好。”
藉着燈光，林妙認真地打量蘇姍。
這金髮女人有着外國血統，非常顯老。儘管此時光線不是很強，仍然能看出她額頭、眼角、嘴角深刻的皺紋。（凌攀：我怎麼沒看出來？）
看清了蘇珊的年齡，林妙也放下心來。
等等，我爲什麼要放心？她年紀大小跟我有什麼關係！
招呼完，她的目光立刻落到凌攀身上。
凌攀就是那個昏昏沉沉，被兩個人扶着的大笨蛋。
“抱歉，林小姐，這麼晚了還麻煩你，”蘇珊露出無懈可擊的完美微笑，“是我們的錯，讓凌總喝多了。我們也想問清楚他的地址送他回去，但是叫不醒他。”
林妙淡淡地說：“沒事，交給我吧。”
蘇珊做了個手勢，那兩個男人立刻攙扶着凌攀往林妙的車走去。
林妙搶步上前，將後門打開，兩個男人小心翼翼地將凌攀扶進去躺好。
從這一系列動作可以看出，凌攀確實是他們的上級。
如果是狐朋狗友，纔不會這麼小心翼翼，生怕凌攀磕着碰着。
只是，這傢伙不是剛辭職麼？而且不是說最近在種花養草，養殖小動物？
怎麼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凌總”？
林妙轉身面對金髮的蘇珊：“那我就先帶他走了，你們沒事吧？”
“我們都沒事，請不用擔心。”蘇珊笑着回答。
林妙似乎不經意地說：“這傢伙都不怎麼跟我說工作上的事。你們公司叫什麼？”
“神國，”蘇珊經驗豐富，早已看穿一切，卻什麼都不說破，只是露出姨母笑，“神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目前主業是手遊，凌總是我們新上任的總經理。”
神國？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聽到過。林妙思索着。
蘇珊笑了笑，沒有刻意提醒她。
“獸血進化”和“神國”公司相關話題，在網絡上鋪天蓋地。只要有心，很快就能查到。
何必提醒。
讓她自己去調查清楚，豈不效果更佳。
林妙矜持地和蘇姍道別，鑽進汽車。
酒氣從後座傳來，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還好這傢伙不吸菸，否則煙味混合着酒味，她還真hold不住。
搖下車窗，林妙發動汽車，向凌攀租住的公寓開去。
她專心地開着車，身後是凌攀均勻的呼吸聲。偶爾有一兩句聽不清的呢喃，但總體來說，凌攀還算老實。
每當遇到紅燈時，林妙就會回頭檢查一番。
凌攀睡得很老實。既不會大喊大叫，也不會亂動。
這，應該算酒品很好吧？
睡夢中，凌攀的眉頭皺成“川”字。
他是有什麼心事麼呢？
靜靜地看着凌攀那有若雕刻大師完美作品的臉頰和下巴，宛如書法大家筆下一“橫”的眉毛，偶爾會顫動的睫毛。
林妙不自覺地微笑。
直到綠燈亮起，她纔不舍地收回目光，專注駕駛。
到了凌攀樓下，林妙行進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以後，下車繞到後門。
打開後門，看着癱睡如泥的凌攀，林妙秀氣的眉毛又擰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湊上去，拍了拍凌攀的臉：“醒醒，醒醒！”
凌攀繼續酣睡。
林妙無奈，又抓着凌攀的衣領使勁搖。
狹小的空間裡，凌攀呼吸的酒氣打在她臉上，讓她很不舒服。
但此時她顧不得嫌棄。
她總不能把凌攀丟在這裡吧！
好在搖了半分鐘後，凌攀終於睜開眼。眼神混沌，顯然正在運行自檢程序：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嘛？
林妙欣喜地說：“快起來！你家住幾棟，幾號？”
凌攀眼神清明瞭一瞬間，輕輕吐出關鍵詞：“14棟，1101。”
然後頭一歪……
斷了氣。
不對，只是沉沉睡去。
林妙退出狹小的車廂，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看了看睡得像死狗一樣——當然是漂亮的小奶狗——的凌攀，沉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