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影護送到屋子裡，袛子楓翻開了厚厚的書籍，眼珠骨碌碌地滾轉，目光掃過一頁又一頁。
窗外的光線漸黯，幽深的沈藍灑了片空，夜裡寒流壓下，揚繞着四周。
找不到，傑斯所提及會降臨的時期，書裡隻字不提。
藍若葉捧住晚膳進來，輕問道：“閣下在找什麼？”
放下了書籍，袛子楓坐到桌旁，傑斯的話反覆盪漾在耳邊，“你有沒有聽過在位的魔王會遭逢鉅變？”
將睌膳放好，藍若葉搖頭，見到袛子楓的臉色不好，忙勸道：“閣下，吃過飯好好休息，有什麼明天再找。”
在牀上輾轉反側，一天內發生了很多事，難得的外出，到了奢華的衣飾店和競技場，還有一家狹小昏暗的店鋪，由惡魔掌管。
當時魔王扛着他進去，惡魔似是走到內室給魔王取出準備好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袛子楓挺起身，披上修長的外衣，走出屋子，打算找傑斯•坎貝爾問個清楚。
門外的侍衛看到深夜出現在這兒的袛子楓，不禁露出愣愕的表情，宮中一直傳言袛子楓神志不清，可是眼前的人說話舉止都透露着滿滿的正常，乾咳了聲，低道：“侍從已進去通告傑斯大人。”
“勞煩。”袛子楓不怎麼理會別人的眼光。
不用幾刻，侍從就請袛子楓跟進去，說是傑斯•坎貝爾允許接見。
踏入大廳，燈火耀眼地打在酒杯的瓶身，反射到鑲上銀花的壁上。
呷着遠遠嗅到濃郁的烈香的酒，傑斯早猜到袛子楓會漏夜到訪。
“小貓，別站着，過來。”
“不要總喊着我小貓。”袛子楓坐在傑斯對面的椅子，輕倚着鋪上絨毛的椅墊，“我想你說清楚魔王的事，將來的。”
傑斯調笑道：“怎麼忽然擔心魔王起來？他死去你不就自由了？”
“他會死麼。”袛子楓的語氣平淡，秀逸的臉上表情卻有些複雜。
“糾纏了那麼久，你冷漠的時候倒是學得挺像魔王的。”稍頓了會，傑斯補上一句，“當然，我並沒有說他會死。”
“你到底是不是在耍我，傑斯。”
“倒不如說整個人格可能與黑暗徹底融爲一體，再不是這麼的他，情況就像他不復存在。”傑斯擡手斟酒，酒量如海。
“這就是你說的與徹底的黑暗同行的時期？”
“是，在位的魔王必須歷經的時期。如果魔王從中喪失自我，整個魔界將會被黑暗狂亂吞噬，連惡魔也會抵制不住徹底的黑暗而精神衰竭。”傑斯望住眉頭越皺越緊的袛子楓，“小貓，你會怎麼做？”
“可以怎麼做？”袛子楓反問道。
“你想知道怎麼做才能幫上魔王的話，應該去問他本人，但是，你我也清楚，高高在上的魔王一向不讓人管他的事情。”
“爲什麼你知道魔王的事……”袛子楓不明白，把書籍翻來覆去也找不到一絲線索，傑斯是從何得知？
傑斯的指尖輕敲酒杯，清亮的聲響溢出，輕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欺騙你沒好處。”
關於魔王的事情，袛子楓聽進耳裡，有點突然，有點無所適從，像是急了，又像是有什麼擾攘，咬了咬牙，問道：“你故意告訴我的吧。”
稍揚嘴角，傑斯沒有迴應，雙眸彷佛透徹了別人的所思所想，毫無陶醉於濃酒的情迷意亂。
魔王留下他的命，似乎是無比正確的做法，傑斯的深謀遠慮要是誠心維護魔王的位置，將會使魔界的統治推到完美的高峰，魔王的重擔亦得以分擔。
袛子楓乍然想到魔王向惡魔討東西，說道：“在帝-都的城裡，王在一家惡魔掌管的暗店討了一件東西，好像很着急很重要，可是碰巧有侍衛趕來告急，王沒有拿到那件東西就離開了，那件東西會不會與你口中的黑暗時期有關？”
“這些店鋪在帝-都的城裡不多，但是他們交易的貨品相當神秘。王到的店鋪地點是什麼？”儘管覺得交易的東西多半不會跟即將降臨的時期扯上一絲關係，基於魔王竟沒有命下人買辦後帶回魔宮，傑斯還是略帶興致地瞭解一下事情。
“越過競技場走幾十步，然後轉到陋巷，一直走到盡頭就看見狹小的建築，古舊的，不顯眼的。”當時被人扛住掛在肩上，袛子楓有點無奈，實在看不清魔王是怎麼走到那個深刻的地方。
傑斯雖不能認出魔界的所有地方，但帝-都的每個角落卻是瞭如指掌。聽到袛子楓大致清晰的描述，心底很快就捉摸到是哪一家店鋪，而且，裡頭怎麼樣的惡魔在掌管，交易着什麼商品，他無不了然。
揚起滲着邪魅的笑容，放下酒杯，湊近袛子楓，沉重道：“那件東西足以鬨動整個魔界，尤其重要。”
“哄…動？”袛子楓站起來，覺得傑斯的形容與心底所想的稍有不同，但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同，“你不打算告訴我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到底，與那個時期有沒有關連？”
傑斯深深地望住袛子楓，笑得不懷好意，“魔王的私事由我插手不太恰當，我不能告訴你。至於有沒有關連，可以有，也可以沒有。小貓，何不親自找魔王問清楚？”
”我走了。”袛子楓轉身欲走，眉頭一動，不悅地問道：“爲什麼叫我小貓，我長得不像人麼。”
低沈地笑了出聲，“你就像在魔王指間溜來溜去卻永遠走不出遠離他的地方的小貓。”
袛子楓一愣，下一刻眼神有些不屈，鬱悶道：“我總有一天能走出去。”
“先不論你能不能衝破護衛的防線，若然要走，想清楚後果。”傑斯忽然想到別的，不忘提醒袛子楓，“如果你打算找魔王，這晚不是好時機。”
“爲什麼？”袛子楓知道魔王經常漏夜處理政務，此時找他，想必他還未回去寢殿。
“今天獄牢失守是因爲元老那邊的人來了魔宮添亂，她叫艾華•伊芙，每相隔數年就前來與魔王歡好幾天，元老藉此確切知曉魔王的消息，魔王則是循例照單全收，我看你還是至少等到明天才找魔王問話。”
“不，他邊做我邊問不成麼。”袛子楓猛然抓起傑斯的酒杯灌進口裡，然後臉不改色地奪門而去。
寒風一蕩，髮絲飄起，柔柔晃晃。
走向正殿，步履有些急。
然而，中途，袛子楓停了下來。
轉角繞回去自己的屋子。
“怎麼一早起來就到本王這裡胡鬧，子楓。”魔王吐露淡淡的語調，捏住袛子楓的下巴，指尖在醉紅的臉上若有若無地摩挲。
魔王身上有與平日不同的味道，袛子楓本來沒太過注意，可是味道如水似霧地飄進鼻子，像長了爪的異物細膩地颳着鼻子內側。
書籍突然摔了一地，袛子楓打着噴嚏，身體不斷後退，喉嚨一痛，伸手撫上脖頸，猛然伴着撕裂的痛乾咳起來，幾縷血絲濺上透亮的地板，顏色與旁邊瑰麗的紅地毯相似。
沈住神色，魔王甩下身上的華貴外袍。
一個箭步拽扶袛子楓，稍急道：“是本王的疏忽。”
“沒事，不就是由毒花釀製的香水。”袛子楓從從容容地說道，“挺香的。”
“你要是喜歡，本王找人造更香的。”
袛子楓俯身把書籍逐一拾起，“我可不是來請求賞賜的小媳婦。”
打開其中一本書籍，翻到折了一角的書頁。
“這兩頁之間有撕痕，剛提及黑魔王歷經的時期，內容就被撕去了，至於另外幾本書，有關高級法術的內容都被撕去，洛爾•夏洛特。”
魔王的眼神一凜，覆上了無動於衷的冷漠，“你沒其他事就退下吧。”
袛子楓一把揪住面前胸膛上的衣襟，“你這該死的混賬，無節-操的混賬，霸道的混賬！”
敢情魔王從未被人如此憤恨地直斥，黑眸一瞇，將人痛快地壓在地上。
“本王就讓你深刻記住什麼該說不該說。”
袛子楓眼前一亂就已經躺在地上。
魔王垂眸深沈地看他，半晌，沈道：“侍衛說你夜半往傑斯的屋子走，待了不少時間。”
“我去哪裡要你批准麼。”袛子楓語氣不善，“連我看的書籍也要勞煩魔王陛下審閱和撕掉內容，我到底還要不要活。”
捉住袛子楓的胳膊，透出冷凜的寒意，“傑斯知道的本王不清楚麼，怎麼非要找他不可。”
袛子楓平聲道：“那麼你就帶我去魔宮的藏書閣。”
魔王撈起袛子楓一同站起來，拽住他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