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三人向我行禮。
“你們三個在這裡做什麼?”諸葛喬坦然道:“我想問問殿下該不該與孫世子會談了?”
王濬拱手道:“我想問問殿下該不該將水軍收回到永安來?”
張苞抓着後腦,遲疑道:“我想問問殿下,該不該,該不該吃飯了?”
張苞話才說出,饒是諸葛喬和王濬正受着我的盤詰,也不由哧得笑了出來。
我恨恨的盯着他們:“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尤其是你,王濬,你在長安與我相見時,說什麼話來,敢三心二意,看我收拾你。”
王濬知道我指得是他向我表白愛上星彩的妹妹星憶的事,吐下舌頭:“沒有,我是陪着諸葛喬和張苞來的。”
諸葛喬恨道:“你這個叛徒。”
王濬道:“我是很專心工作,不像你們兩個一樣,不好好完成殿下的任務,反而整天七想八想。”
張苞惱道:“你與星憶的事,我不同意了。”
王濬道:“我不怕,反正有你姐夫給我作主。是不是啊,殿下。啊殿下,你怎麼走了?”
我猛得回頭:“都好好做事去,再做不好自己的事兒,整天腦子不用到正地方,我,我閹了你們。”說到這裡,我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出來。其實他們並沒有什麼錯,但是關鳳此刻滿腦子都是報仇,很難談及這個愛字的,就算與他們交往,只怕還是利用的成份居多。我可不想因爲關鳳一人,造成吳漢失和,或者造成自己手下的大將們產生矛盾。張苞是我的小舅子。諸葛喬是我的侍讀,連笑帶罵的可以壓他們一時,不知道軍營中其餘將領們有沒有因關鳳而心動的。而孫登對關鳳之愛,又會不會影響兩國關係走勢。
頭痛啊。
更讓人頭痛的當然還是與孫登爭論荊州。
一直以來,有荊州八郡或荊襄九郡之稱。其實在漢代,荊州刺史部共分七郡。分別是南陽、江夏、南郡、長沙、武陵、零陵、桂陽。到了獻帝時,從南陽郡劃分章陵郡,這是八郡的來歷。建安十三年曹操南征,除東吳江夏郡及劉表長子劉琦在江夏地部分地盤外,一度盡有荊州之地,並將襄陽從南郡分出,另設襄陽那。加上原先的八郡,於是就有了荊襄九郡之說。實際上。這時的荊襄九郡,已不是個完整的荊州區劃。
曹操得荊州後,既分南郡立襄陽郡,又分南郡枝江以西立臨江郡。並分南陽郡立南鄉郡。經赤壁之戰,曹操敗北,其勢力從荊州大部分地盤退出,只保留了襄陽至南陽一帶,再是江夏郡的北部。魏江夏郡治安陸,由劉表舊部文聘據守。赤壁之戰前,孫權進攻黃祖,已取得江夏郡南部地盤,治沙羨(音夷)。吳江夏郡主要在沿長江地區。劉表長子劉琦在江夏的地盤主要是後世地武漢至鄂州一帶。屯於夏口(後世武漢)。赤壁之戰後不久,劉琦病死,江夏郡南部均爲孫權所有,其間周瑜攻克江陵,佔據了南郡。父親則南征江南四郡,長沙、武陵、零陵、桂陽爲其所有。父親借荊州後(實爲借南郡。原屬南郡的襄陽除外。其地轄自今巫山縣至今監利沿江一帶,北有今荊門、遠安、當陽等地),從南郡分設宜都郡,又讓二叔領襄陽太守,當然是個虛名。遙領而已。這樣,赤壁之戰後的荊州,曹操有南陽郡、章陵郡、襄陽郡、江夏郡、南鄉郡(原枝江以西的臨江那地盤已爲父親所有);孫權有江夏郡、漢昌郡;父親除江南四郡還有南郡、宜都郡。三家所佔荊州地盤,均稱是自己的荊州。建安二十年,我們與孫權發生三郡之爭,最後以湘水爲界劃分了各自勢力範圍,孫權在江南的地盤擴大了一些。二叔失敗之後,漢軍退出荊州,此後的荊州,分別爲魏、吳所有。
孫登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卻實在不是個善類,一口一個表兄地叫着,可到了談判關鍵的地方卻是寸步不讓——
“表兄,我不想說當年姑父取四郡,亦是得東吳大都督周公謹之允許;我也不想說姑父私取攻益州,背信於東吳;我更不想說東吳借南郡給季漢之後之後,以關羽爲代表的荊州人馬對我東吳的欺侮。表兄,我只說荊州屬東吳久矣,人心歸向東吳,百姓樂業安居,爲民生計,實不宜有所變動,表兄亦是仁人君子,自不會令蒼生受苦吧。”
這個小東西,嘴裡說不說,可是一件件一樁樁他都說出來了。嘴裡地牙似帶着眼睛,每一口都咬到正地方,讓我無可辨駁——
“表弟言下之意,是不想還荊州了?”
“哪裡,表兄大兵壓境,志在必得,我怎敢說不還。要不,我與父親說說,把江陵城交還給表兄?”
“想讓我來代你擋曹魏,你倒是不花錢得來保鏢啊。只要江陵一城,還不如不給。”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們便不給了。”
“表弟,你說我把你留在這裡,舅父會不會拿荊州來換啊?”
“表兄試不試不就知道了。反正小弟難得出來一次,與表兄多親近親近,也是極好。只是若讓表兄擔上失信於天下的惡名,豈不是小弟之過?”
“我只是開個玩笑,又怎麼起扣留表弟這樣的心思——雖說當年舅父曾想扣我來換荊州,但畢竟沒有實現啊。這樣吧,荊州在你們手裡,而且也正如你所說,百姓還算安定。我可以不收取荊州。也就是說,荊州還由你們統治。但是,雖不變更荊州的統治權,但是卻一定要說明荊州的所有權。
“所有權?”
“不錯,我軍擁有對荊州的所有權,這樣我可以對我軍將士們交待,這證明我取回了荊州。爲大軍收回爭取一些藉口。但荊州由你們管理,你們統治,只要每年象徵性的交些費用給我們,你看,表兄我對你不錯吧?”
“這倒是沒聽說過。荊州是你們所有,是我們統治。這意思好象荊州還是你們的啊,我吃虧了。”
“你哪裡吃虧了,難道你連個虛名都不肯給我們不成?”
“若只是虛名還可,但是你們要保證,不來索要荊州。”
“當然可以。”我笑道,“表弟難道不信我麼?”
“表兄自然是可信地,但我不太相信表兄背後的季漢而已。而表兄所指的荊州是指哪些地方,而象徵性的費用又是多少呢?”
“放心。我所說地荊州自然不會指荊州全域,曹丕的地盤肯定不會給咱兄弟來分,而舅父原有地戰領區我也不會算在其內。我所說是指南郡、宜都郡、長沙郡、零陵郡、桂陽郡、武陵郡。而這象徵性的費用,就暫定爲此六郡每年稅收的六成吧。剩下的費用你可以自由安排,如何?”
“表兄,你這是要難爲死小弟啊。我若訂了這種協定,回去之後,只怕父親非殺了我不可。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姑父已經割讓給東吳了,表兄居然還要計算在內?稅收地六成,剩下地四成只怕都不夠支付當地官員的開銷了。”
“表弟,不要怪表哥不講情面。實在是我也無可奈何,低於這個條件,我父親也會殺了我的。”大約孫權讓他兒子來,就是爲的可以以小賣小,我狠狠心,不受他的影響。
“除了三郡之外。其餘的稅收六成給你。”
“按湘水劃界,八成。而且這兩年的要補交。”
“你殺人啊。七成,多一成我馬上回東吳。”
“十成可以。但你們攻荊州時給我們造成地各項損失要另外賠償。”
……
……
主將商議的差不多了,便是副手們上陣,到他們這裡就更細了。幾乎是一個縣一個縣的進行統計,計算數額,物產,確定稅收和應當交付的財產。
而我在小賺了一筆之後,心情格外地開朗,帶着孫登在山上騎馬散心。這樣下來,荊州雖丟,但我們的歲入與未丟之前幾乎沒什麼區別或者是更多,因爲荊州不需要我們支出了,這些歲入注入雍涼益三州,會給我們季漢帶來勃勃的生機。再加上東和東吳帶來的政治上的好處,比起收回荊州也差不了多少了。
孫登行不數裡,表情卻變了沉鬱起來。
“表弟,怎麼了?你不會是心痛那些稅收了吧?”
“哪裡,父親曾教過我,遇事必決,決後不疑。這些稅收無論是多是少,我都不去想,錢並沒有地盤和人口重要,我心裡有數。”
我心裡格登一下,我小看孫登了,看樣子我打算的在荊州以我的名義開粥場、開書院收攏人心什麼的不好辦了。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是在想一個人……”
“關鳳”
“表兄看出來了。這就是債啊。說起來,荊州之事,怪不得姑父和關羽,也怪不得父親。天下之爭,非同私人授受,關係到萬世千秋,關係到億萬生民,成則一統山河,敗則誅連九族國敗人亡。說實話、雖然你我兄弟此刻在這裡互相交心,如若你此刻危害東吳存亡,我立時斬殺你不會有半點的猶疑。”
我笑道:“我相信。而且我也一樣。”
“但是在關鳳面前,我做不到。我無法面對她那雙眼睛。關羽之喪,在東吳是去了一個強敵,兩國交戰,必須採用各種方法來削弱對手,增強自己,關羽是季漢第一將,是懸在我們頭上地一把刀,我們沒辦法不對付他,而且可以對付的心安理得。但我無法用這種心態來對待關鳳,她只是一個孤苦的女孩子,失去了父親,陷入了‘敵營’,無依無*……表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上她的,反正我只要一閉眼,眼前就會出現她的影子。我知道我與她是成不了的,但我卻忘不掉,忘不掉。”
“你說這些,”我遲疑着,心下迅速盤算着把關鳳嫁給他地得與失,“是想我幫你娶到她麼?”
孫登仰天長長嘆息了一口氣:“不是,我只是想讓表兄關照她一點,消解她心中的仇恨,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而我與她,是永遠不可能的了。她爲什麼是關羽的女兒而我是孫權地兒子!”
他打馬向遠處奔去,回頭高叫道:“表兄,我想找個地方打獵。”
“可以,我來安排。”孫登是個勁敵,這從談判中可以發覺,從此事亦可以發覺,雖然他心底裡放不下關鳳,卻可以狠下心來擺脫她。如果不是知道二十多年後他會死去,我就要考慮要不要想辦法除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