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建平元年,對曹魏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年頭。
自去年大敗於季漢,被諸葛孔明的八陣圖加地雷火炮打得又是傷兵又是折將,數萬精兵丟在渭南,一國的尚書令、上軍將軍都陷入了敵陣之中,實在是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慘敗。丟面子丟得擡不起頭來,元氣傷得直不起腰來。曹丕怕季漢乘勢攻擊,不敢駐在洛陽,直接回了鄴城,回城之後就大病一場。他本來就心高氣驕,難以容人,所以把曹植、曹彰等兄弟們全都貶到各地,圈了起來,不給半點權力。此時大敗,更是覺得這些兄弟們都在看自己的笑話,恨不得老天打一個劈雷,把季漢和這些兄弟們全都劈死。
戰亂的創傷還沒來得及恢復,竟遇上了天災。七月裡,一羣羣蝗蟲黑壓壓佈滿了冀州的天空,如同翻滾的烏雲,狂怒的暴風,所過之處,齧桑嚼草噬禾吃樹,眨眼之間,遍地裡空空如野,連一根穀子杆都剩不下。老百姓被吃得飢寒啼號,哀聲遍野,扶老攜幼逃向司州、青州、徐州,一路之上餓死的百姓塞道盈渠。曹丕住在冀州鄴城,眼望這一片慘象,不由得悲從中來。
歷來蝗災被認爲是德政不修,帝王應下罪己詔的。由此人們不由又想起去年的日食,想起的曹植的七步之詩,想起獻帝被廢后莫名的死去,竟不由得人們對天命的歸依、曹丕的得位、乃至魏國的正統又開始了懷疑。
朝堂上,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大魏不設丞相,尚書令便署理丞相之職。可是陳羣被俘之人,而今雖復原職,卻如何服衆?曹丕本來看好司馬懿,現在他因渭南之敗。自動請辭,而且此戰之中,他有頗多可疑之處,讓人不得不防。曹丕問起太尉賈詡,太尉閉着眼睛,只說了一句話:“當年武帝在時,曾言司馬懿鷹視狼顧。”鷹視狼顧。這樣的人如何能重用?而賈太尉,雖爲當世之傑,可他年紀太老,整日在家養病,除非奉話。並不上朝。偌大一個大魏。號人地靈人傑。人才衆多,怎麼短短几年時間,竟然沒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對這一切,曹丕急在臉上,恨在心頭。今年以來,各地小範圍的叛亂又開始出現,幷州地匈奴越發不安份,好在樑習的病開始好轉。他只要一天還在,幷州便安如泰山——當然,這還需要季漢不東渡黃河。面對重重危機,在少年時就隨曹操南征北戰的曹丕認定,必須要一場勝仗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加強自己的威信,轉移國內的矛盾。
於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孫權——雖然魏國實力因大敗而些許減弱,但是孫權還不如自己,他去年大敗,今年又被季漢狠狠敲了一筆。再加上他們太不老實,討伐他實在是名正言順。
這個可恨地孫權!當日與季漢翻臉,投降大魏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他派于禁的護軍浩周、軍司馬東里袞晉見自己,表達忠誠,言辭恭順,有如一隻小貓。當時自己問浩周等人:“孫權其人可信麼?”浩周認爲孫權一定會臣服,而東里袞則認爲孫權不一定會臣服。自己當時怎麼就信了浩周的話,認爲浩周真正瞭解孫權,因而決定封孫權爲吳王,並派浩周返回吳國。傻傻的浩周對孫權說:“文帝陛下不相信大王會送公子去作人質,我以全族百人地性命擔保公子一定會去。”孫權當着浩周地面,竟然感動得熱淚沾衣,對天發誓會送孫登到洛陽爲質子。可是浩週迴到曹魏,而孫權卻沒把兒子送來,只是以漂亮話來推託。自己派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前往吳盟誓,並催促孫權送兒子上路,孫權還予以回絕。這個孫權,那時只怕就已經有了異心。結果自己才敗於渭南,他地大軍就開始北上。緊接着今年春天,他又讓他那個兒子與季漢的劉禪定了盟約,聯合進攻自己。聽說他們在盟約裡,把曹魏的土地均勻的劃分開了,一家一半,竟是明碼標價,公平無欺,他們拿自己當什麼了!
可恨啊!
但是,自己就算敗,也不會被江南鼠輩所欺。既然他們樂有所舉動,那自己就讓他們知道,大魏仍是天下第一強國。
九月,曹丕下今,命徵東大將軍曹休、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大將軍曹仁出濡須,上軍大將軍曹真、徵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徐晃圍南郡。曹魏的戰爭機器,依舊是三國中最強大和最有效的,加上這些年曹魏水軍也操練得法,一時之間,東吳處處告急。孫權派建威將軍呂範督五軍,以舟軍拒曹休等人,以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南郡,稗將軍朱桓以濡須督拒曹仁。打了兩個多月,孫權有些支持不住,加上揚越諸地的蠻夷多未平復,內亂又起。於是卑辭上書,求自改厲。書裡寫道:“我一直服從陛下,甚至幫着陛下攻打過季漢。其間陛下卻不信任我,屢屢對我進行攻擊。我知道你攻擊我是因爲我有罪,要是你不肯原涼,我願意奉還土地人民,寄命交州以終餘年。”又給浩周寫信說:“欲爲子登求婚於曹家宗室。”又云:“因爲孫登年弱,欲遣孫邵、張昭隨登俱一起到鄴城來。”曹丕把那信撕的粉碎:“碧海兒戲我如何人?爾與季漢爲盟,何提降我之事?大軍既動,豈可空回。”當下寫書給孫權道:“朕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遠臨江、漢。若登身朝到,夕召兵還耳。”非逼他獻上質子,認輸投降不可。
孫權見說好話不管用,當下也翻了臉,把曹魏賜地吳王印信打碎,改元黃武,臨江拒守,與曹軍死戰。
此戰最關鍵之役還是在江陵(即荊州城)。曹真等人包圍江陵,打敗了孫盛,孫權派諸葛瑾等人率軍前去解圍,再度被夏侯尚擊退。江陵城內外斷絕聯繫,城中許多士兵浮腫患病,能夠參加戰鬥的只有五千人。曹真命令士兵堆土山、挖地道,臨城立起無頂高臺樓櫓,向城中放箭,箭如雨下,守城將士都大驚失色;此時多虧了城中守將朱然,他泰然自若,沒有絲豪恐懼,不斷激勵將士,尋找敵軍薄弱之處,率軍出擊,攻破魏軍兩座營壘。魏軍包圍江陵長達六個月,江陵令姚泰率兵防守北門,見敵軍力量經大,守城軍隊兵少,糧食將盡,害怕守不住,陰謀作魏軍的內應,被朱然發覺後處死。這其實是完全可以與渭南之戰相提並論的另一場大戰,但是最終大江劃分了魏吳兩國,魏軍雖強,終未能攻破江陵,以孫權低頭認輸,兩下罷兵結束。
比起正在交戰的吳魏兩國,季漢今年卻是順風順水,一切平安,莊稼豐收,戰事順利。不過十六歲地季漢皇帝自有他的憂心事。
先是太上皇劉備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到十月份竟至終日昏迷不醒。年輕的季漢皇帝一面大赦天下,爲太上皇祈福,一面到處招納名醫,來給劉備治病,到後來罷了朝政,衣不解帶的扶持在他的身邊,可是終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劉備終於建平元年十一月三日去世,年六十二歲,諡號“昭烈皇帝”。
雖然太上皇早有詔書,自己選好了陵地,並要求葬禮務從儉薄,不臧金玉,皆用瓦器,令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秘書、三府。但是這種大事,豈能輕乎,自是舉朝皆動。劉禪居喪,把政務託與孔明,一日三次的柩前哭靈,氣嘶聲啞,把雙眼睛哭得白兔相似。此間喪事未了,恭慈皇太后孫尚香卻又病危,靈前劉禪聞知,急急前往長樂宮中,命太醫調製。適有胡人獻人蔘,吊住了性命,至次年方漸次好轉。
在此期間,蜀中黃元率領漢嘉全郡反叛,火燒臨邛城。這個黃無乃是當地豪強,自來與孔明不睦。馬良命向寵平叛,向寵引正在校況的一千飛軍前往,以少勝多,乾淨利落的斬黃元於青衣江口。
轉眼已是建平二年的三月,轟轟烈烈的喪事告一段落,未央宮內外撤去白幡,一色換上黃紗宮燈。春風吹來,搖擺不定,還帶着濃濃的感傷。
不過未央宮外,長安城中,已是一片喜氣洋洋,孔明治長安已有三年,這個曾經的世界第一大都市又重新煥發出活力。雖然遠遠及不上戰亂前的繁華,卻也平復了戰爭的創傷。未央宮和長樂宮幾經整修,略復舊制,重新顯示出皇家的威儀。雖然其餘的宮殿暫時沒有力量去整修。但柳市、東市、西市已盡復舊觀了。而且,今年春天的長安城分外的熱鬧,那是因爲皇帝要在長安城舉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