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望兩位太后,點頭稱是,問星彩道:“靈兒現在何處?”
星彩道:“她現在車騎將軍府內。因爲她的事,父親與他爹爹許欽鬧翻了。我聽星憶說道,父親這幾日大怒,一會兒大罵許欽一會兒大罵姜維,惱起來非要把靈兒配給張苞。說起來,這件事卻是靈兒做得過於出人意料,驚世駭俗,故世不能容。可是,一個女子竟能活得這般精彩,臣妾很羨慕她的。臣妾與她相知,她曾言道,此生不願平淡而過。她最羨慕虞姬,願助一個英才蓋世的夫君,爲季漢守城而死,縱然是粉身碎骨,也不罔活過一世。我那時還笑她天真,哪知她竟真得獨自一人跑去邊疆,着實……着實……”說了兩個着實,卻似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形容。但可以看出,她也想讓我幫一幫靈兒的。
我想了想,點頭道:“靈兒行事雖略近於狂妄,卻有功於季漢,朕自然不能讓她因此而困苦。近日朕會讓姜維回京述職,到時候,恭慈太后和皇后下懿旨賜婚,他不會拒絕的。”
吳太后不滿的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我便只做沒有看到。孫尚香向我點了點頭。我心大慰。
其實說起來,我並不十分在乎吳太后對我是否滿意,她只是一個沒什麼心機的女子,加上我少年時性情孤僻,自一開始就對她並不友善,不象歷史上那樣順從乖巧,造成她與她關係較爲淡漠;而我繼位之後,她出於一心爲自己的兩個兒子打算,纔會總對我不滿。但她的能量、手段都極爲有限,連一點迂迴、黑暗的手段都不會用,早在我剛學政事的時候就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現在。不過季漢以孝治天下。她又是太后,對於這樣一個根本不可能和不配成爲我對手的人,我還是很寬容的,哪怕她有時讓我有些尷尬。何況我不爲她着想。卻總要爲劉永劉理和我自己的名聲着想。或許,她這樣做,也便是認準了我也要自己地名聲吧……
一行人行至太液池邊。太液池在建章宮北,水面極廣。以象北海。中起三山,以象瀛洲、蓬萊、方丈,刻金石爲魚龍、奇禽、異獸之屬。池邊有三丈長的石鯨魚,雄渾壯麗。既走到了水邊,自然要先祭祀祈福。
我首先指香一柱,說道:“神居五行之長,爲百瀆之源。藏蛟躍龍,興雲致雨,潤澤萬方。朕爲天子,總理河山,奄有季漢,德給四方,伐叛懷遠,功期未克。朕與汝約。神能竭海若,吐天吳,驅風伯,逐鯨魚,使波無漣漪。厲有淺深,五穀豐美,萬民樂業,天下昇平。朕又何惜牲牢之禮耶,與神其相勉之。”說罷略一點頭,以示禮成。
吳氏不通文墨,孫尚香卻是號爲英武,不習文事,兩人都聽不大明白我說些什麼。不過星彩所學頗豐,亦武亦文,聽我所言,竟與水神聊天一樣,平輩論交,討價還價,沒半分敬意,不由帶笑含嗔的望我一眼,卻沒說什麼。
此時吳氏、孫尚香和星彩開始祭祀。她們便要麻煩的多了,我小立片刻還不自覺,劉永劉理在一邊已是氣悶之極。當下我向兩位太后告了罪,帶同兩個弟弟沿池邊而行。一路上,我乘着在一起地機會,便給他們講昭烈皇帝幼時故事,讓他們對天下有些瞭解,不要以爲身爲天家子弟,得享榮華便是應當。我的口才是在朝堂上練就的,講起故事來自然是繪聲繪色,扣人心絃,不由讓這兩個小兄弟滿臉憧憬和掛念。特別是劉永,竟對父親的故事極是關切。我心不由一動,在兒時,父親關愛我時,曾抱着我給我講過好多故事,只怕劉永和劉理卻無人享受過這般待遇。一時不由得又是得意,又是心酸。心下又想,是不是該給他們找些師傅,進行管束了。他們雖然還小,但久居長樂宮,亦爲不妥,當找個和適3機會,讓他們分宮而居,別讓吳氏地溺愛寵壞了他們。不過這些話最好我別親自去說,否則吳氏的臉一定很難看,當由吳懿去和她分說。
正走着,忽然劉理指着遠處侍衛衛護之外的一組殿宇:“皇帝哥哥,那裡怎麼有好多布衣之人?”
我纔給他講過父親起身布衣,織蓆販履爲生,他便學會用布衣這個詞了。我喜他聰明,向那邊望一望,已知原由,說道:“前年季漢大勝,人口激增,又值大雪,爲兄曾向父皇申請,開放一些殿宇給無處可住的百姓居住。不過去年那些人基本上都已安置妥否了。此時那裡住的是今年赴京科考的貧窮學子。”
說到這裡,我心一動,便想去看看我未來的賢才們到底如何,不過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既示天下以公平,便不能在試前輕易與這些人相見。雖然明知學子們在一起,會比詩文,論才智,互相比鬥,其樂無窮,卻也只得隱下這股衝動。既然爲帝,我便永不能享受這種樂趣了。
當下我又給他們講什麼是科舉。我地講解便簡單有趣了:“以前察舉先推選,後考試,現在科舉是先考試,後策試。就好象一個大果園,我們想吃果子了,察舉就是大人們把果子拿上來。可是大人們有的喜歡睡覺,閉着眼睛看不到果子,拿着樹葉來交差;有的見識不廣,只知道棗子能知卻不知桃子也可口。所以啊,這回哥哥讓果子們自己走上來,看哪個更好吃纔要哪個,就不怕被大人們用樹葉騙了。”
劉理睜着圓圓的眼睛:“果子也能自己走上來?”
劉永卻說道:“皇兄,我想讀書。”
我點頭道:“可以,尹默、李譔皆是淵博之士,朕可以讓他二人教異你們。”
劉永搖頭道:“皇兄,我想如普通人家一樣入蒙學,我想看看我的真實水平,我要在十年後參加科舉,與那些人比上一比,看看我到底什麼樣,是不是配當父親的兒子!”
我聽他這話裡有句。似乎是誤解了我適才之言,以爲我在激他。雖說他當真如此做,只會對他有莫大的好處,但在這個時代。我若當真讓兩個弟弟如平民子弟一樣入蒙學,只怕衆口爍金,我先就成了不能容人的罪人。當下我鼓勵他道:“你地想法是對的,但你生於皇家。便也失了自由之身。便也註定你不可能走普通人能走的道路。你們師傅的事朕來安排,若你當真學習極好,我亦可放你參加大考。季漢出一個狀元王爺,卻也是一個幸事。”
劉理在一邊拍手道:“我也要學我也要學。”
我把他一把抱起來,向前飛跑道:“好,讓你們小兄弟一起學,看你能不能比永兒聰明。”
劉理在我懷裡咯咯的笑。劉永畢竟也是個孩子,撒腿在後面追起來,臉上也洋溢着快樂,渾不似平日對我冷冰冰地樣子。
藉此時機拉攏了一下兩個小弟,我目的達到。又想既然不能與學子們在一起,我且去軍中看一看,看看我的將士們是否也在耽於遊樂,順便也看看草創的帝國軍校。
主意一定。說走便走,我把劉永劉理送回到太液池邊,向吳氏和孫尚香解釋一下,便乘馬而去。建章宮北十里,是北軍步兵營。這支部隊是廖化負責地。說起廖化,對我是一個小小的打擊,因爲我的夢告訴我他曾是一個黃巾賊,被二叔收復的。但夢出了差錯,他是襄陽人,字元儉,本名淳,早年投*父親,曾經在二叔地手下作過主簿(刺史地佐官,掌管考查記錄功勞),一直跟隨二叔鎮守荊州,是個文官出身。二叔失敗後,荊州落入東吳之手,廖化不得已投降了東吳。後來,廖化做出了一個同二叔一樣千里是單騎的精彩故事:廖化忠心於季漢,一心想重回父親身邊,在這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裡,他臥薪嚐膽,矢志不渝,想出了詐死的計策,居然還計謀得逞,並騙過了所有的人,然後帶上自己的母親躲開吳兵地追捕,日夜兼程,從荊州一直逃到益州。我在永安之時,他已先行逃了回來。其人可謂有膽有識,“忠、義、孝”皆全,不由讓人稱奇。他回到長安後,父親親自任命他爲尚書,他卻要棄文從武,故被任命爲步兵校尉之職。
步兵校尉官職不低,漢武帝時,爲加強長安城的防護而置中壘、屯騎、步兵、越騎、長水、胡騎、射聲、虎賁八校尉。皆爲二千石(相當於太守),屬官有丞及司馬。中壘掌北軍壘門內外;屯騎校尉掌騎士;步兵校尉專掌上林苑的苑門屯兵;長水校尉掌長安西北郊的宣曲胡騎;胡騎校尉掌池陽胡騎,不常置。射聲校尉掌射聲士;虎賁校尉掌輕車。八校尉統領的軍隊是從地方或少數民族中選募來的常備兵。八校皆屬精勁之旅,而胡騎、越騎尤爲重要。西漢時統領者多爲皇帝的親信。時至東漢之時,將中壘校尉省去,又將胡騎併入長水,虎賁併入射聲,只剩下五校尉。這便是之書中常見的“五營”或“五校”。步兵校尉作爲天子禁軍首領之一,以戍衛京師爲主要職責,東漢時校尉多由宗室擔任,兼任宿衛宮廷地任務,這是一個重職。季漢依東漢官制建軍,現在名列八校尉的人,不過只有長水校尉馬岱和屯騎校尉關平二人而已,就算是立下大功的姜維,因年齡所限,也不過是個護羌校尉兼西域戊己校尉,引軍雖多,卻在外軍,比起八校尉來,還差着半級;所以對廖化來說,這也是破格的信任和提升了。
雖想突擊檢查,我可不想學文帝老祖宗闖周亞夫細柳營的故事,現在是戰爭時期,營務再鬆懈,也不會放人隨意出入。更何況,此時廖化統領地是全是精銳之師,我想硬闖,弄不好被誤傷了就麻煩了。當下我讓黑塞持我的令牌入營,要廖化在半年時辰之內集結所有軍士,到積草池。積草池是上林苑一景,中有珊瑚樹,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條,本爲南越王趙佗所獻,號爲烽火樹,至夜光景常煥然。可惜,眼下是根本看不到了,此樹早在二百年前便被人打碎偷走了。
我讓從人點燃一支香,然後下馬靜侯。時隔不久,只見軍營方向一道火炮飛起,在空中化爲千萬碎片。緊接着營門開放,一隊隊士兵魚貫而出,迅速而無聲的向我馳來,漢軍尚紅,步兵營作爲精兵,今年已完成換裝,前行中有如一片整齊的跳動的火苗一般。
廖化身着戎裝,直趨至我面前,行軍禮道:“陛下,西園步兵營奉命集結,應到三千零一十三人,實到三千零一十人,三人病休。請陛下訓令!”
我看看時間,大約只有三刻鐘時間,用目光掃視一下站得整整齊齊的軍士,叫道:“列成三三之陣!”衆軍聞聲齊動,迅速之極,接着我讓他們演成五五和七七之陣,用韓信暗點兵之法在心頭略算,已知廖化所報軍士之數一人不差,更喜衆軍變陣快徒,有條不紊,實無負精兵之名,亦可見廖化之能,心下不由十分滿意,點頭道:“很好,廖將軍治軍有方,集結迅速,號令齊整,着實不錯。今日乃是禊節,朕適才在上林苑內,聽太后與皇后向天禱告,願我季漢國泰民安,願我季漢將士奮勇殺敵,平安康健。朕心有感觸,特來看你們,你們是季漢最精銳的部隊,肩負着保家護國的使命,直接衛護着朕的安危:而一旦哪裡發生戰鬥,你們也將首先被送到最前線,你們是朕手中的刀和盾!爲了季漢,你們做好準備了沒有?”
廖化大聲道:“我部軍士日日枕戈而眠,夜夜思爲國報效,安敢負陛下和太后、皇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