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劉巴毫不客氣的話,不由面色一沉,但隨之又換了笑容。
劉巴是一番好意,所言也不無道理,雖然在我看來未免過於小家子氣,但多加一分小心總是沒錯的。我點頭道:“尚書今打算如何?”
劉巴道:“北疆之事,不在於強兵勇將和攻城掠地,而在制衡。
在步度根、軻比能、樑習、劉豹和我們五方之間,形成一個平衡,則我們可以用最少的兵力,達成最大的效果。節約出的力量,可以用在河東郡,以臣看,得河東一郡,強過得幷州一州。得河東,則幷州無法與曹魏聯繫,一擊之下,斷其根本,樑習本事再大,也無法再保持對軻比能的壓力,到時我們收復幷州易如翻掌。“
出兵河東?我一直沒有想過這件事,我總覺得,這幾天是大發展時期,而若攻河東,則曹魏必會舉國來援,那樣我們未必有能力來與之對攻。在我的想法裡,這個功勞是要交給先生的。
四叔用手敲着桌子,良久說道“若取了河東,樑習一敗,幷州便是步度根、軻比能、劉豹和姜維四股勢力,北疆軻比能一家獨大,再加上匈奴人,步度根,我漢人在北疆的實力便弱得多了,若他們互相有勾結,只怕那時北疆便真成了一個泥潭,陷進去出不來了。”
廖立道:“不錯,取河東是一部妙棋,但現在用,爲時尚早。而且。河東郡地理位置重要,南臨洛陽,北控幷州。危脅潼關,此爲曹魏必爭之地。雖然曹魏眼下軍力大減,不一定會全力相拼。但誠如四將軍所言,幷州四家打得還不夠熱鬧,我們需待其打得精疲立竭之時再動手。”
張飛道:“眼下想讓他們打得熱鬧,哪有那麼容易。這四方一個比一個知道保存實力。”
我看着地圖,想了想,忽然道“我們退出。”
“什麼?”
衆人齊愕。廖立忽鼓掌道:“好辦法!眼下五方形成平衡,我們退出,這個平衡就打破了,旁人不說,樑習肯定會動手對付匈奴人。”
李嚴笑道:“匈奴人眼下自然惹不起樑習,因爲真正南匈奴的精兵通將都被樑習徵走了,樑習這個人,太厲害。幷州北有鮮卑,中有匈奴,南有我們,當此危機重重,卻總是處於攻勢,一提他的名字,各異族都心驚膽寒。而且此人治理州郡之能,天下少有(魏志載,習政治常爲天下最),我在犍爲施政。號爲最佳,但我在幷州,卻必定比不過樑習。而且,樑習對付異族的辦法,比季漢絲毫不差,劉豹這樣地人才,若不是我們在背後支撐,他都不敢有任何的異動,可見樑習有多狠了。不過,現在有了我們,而我們擁有黃河以西的幷州之地,匈奴人擋不住樑習地進攻,可以把黃河以東的幾部遷往黃河以西,只要過了黃河,樑習就沒辦法了。那時,真正動手的,會是柯比能和樑習這兩大勢力。軻比能這兩年在我們地支持下,實力有較大提高,步度根被他打得暈頭轉向的,若是他大舉南下,樑習擋得住麼?”
廖立道:“除了陛下或丞相親征,這天下,沒幾人能在幷州擊敗樑習。軻比能也不行。”
我知道在歷史上,明年春天軻比能被樑習擊的慘敗,自然認同他們的話。因笑道:“別擡舉聯。同樣的軍力條件下,樑習在幷州是無敵的。所以,軻比能必敗。步度根在這期間會如何?”
康立道:“步度根自然會與樑習聯手。柯比能大敗後退,樑習,必然進攻,雖不能說幷州空虛,但河東與幷州之間卻會出現聯絡空當。
此時我們抓住時機,攻擊河東,則樑習來不及救援。這顆釘子一下,樑習也孤掌難鳴了。“
四叔道:“若這樣說,眼下正有一個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姜維等人全部調回來。”
我登時明白:“四叔是說讓姜維等人以招親的名義回長安?這消息傳出去,曹魏會笑話咱們的,好沒面子。”
四叔道:“沒有面子才正好麻痹敵人。”
我笑道:“沒面子的卻是聯,人會說聯是個胡塗皇帝的。不過此計不錯,眼下劉豹與呼和昂皆在長安,姜維等歸來,樑習想不動手都忍不住。不過,不知道曹丕會不會配合咱們一下,把河東太守趙儼調走。不管怎麼說,趙儼還走有一定才能的,與他爲敵,總沒有與一下新手爲敵來的舒服。”
說到呼和昂,四叔略一皺眉:“呼和昂不會上臺吧。”
我想了想:“按理說不會吧,不過也難說,聽說他也沒有成親。
呼和昂地刀術箭術皆頗爲高明,可算得一個勁敵。其實這個人也不錯的,若是鳳妹妹喜歡,把他招爲駙馬也挺和心地。“
三叔在旁聞言,暗地把這個名宇記下,我的眼中沒有沙子,一眼看到,心猜他不會暗裡下手,替兒子張苞除去這個對手吧。不過三叔倒不似那樣的人。
大略議罷,開始討論細節。如何來調動人馬,如何來迷惑敵人,如何乘姜維回軍地這段時間,把軍校一期的畢業生加入部隊,形成戰力,如何利用河東衛家這條線,想辦法提前對河東下手,把城防、駐軍、糧草等信息搞過來。
說來說去,又談起關鳳之事。本來一時戲言,自古以來,哪有公主比武招親的事?可經過這段時間運釀,竟成定局了。而此事,卻還沒有正面與關鳳勾通。關鳳眼下是公主的身份,二叔又不在了,父親不在了,三叔和我便是唯一能管她的人——其餘就算是她的大哥關平。母親徐夫,都管不了這位公主。
所以,責無旁貸。就由我和三叔來與關鳳談論此事。
“鬥哥哥,三叔,既然你們如此說。那鳳兒沒有話說。我早對鬥哥哥說過,爲了季漢,讓我到東吳和親我都幹,何況走比武招親,何況是嫁給最強地一個人,我高興,我開心還來不及,怎麼會反對?”關鳳笑着,眼睛卻流下來,轉身跑出去了。
“她,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我遲着問三叔。
“你問我,我問誰?”三叔也是滿頭的霧水。
我問星彩去。星彩卻還鎮定:“陛下,身爲公主。鳳妹妹應該有這個覺悟,你不用爲她擔心,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接受的。”
那就好——不對,這樣說,她其實並不喜歡這個比武招親了,那我是不是要實行第二套方案?
隨着天氣地轉冷,日子的臨近,一切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着。包括關鳳等人在內地軍校生們開始淮備迎接畢業的考試。題目比較難。旁得不說,蘋走從八陣圖裡打出來一項,就足夠一般人直接暈倒了。
當我站在點將臺上檢視臺下那一百餘名軍校生時,我感到三叔的話沒有錯,我從他們身上,我感到百戰雄師特有的氣勢,他們,本來大部分就走從中下層部隊中選出來深造的精英,從鐵與血的拼殺中大浪滔沙般遴選出來地驕子,而其餘人,大多是季漢各有名將領的子侄輩,經過一年半時間的打造,他們如同新發硎的利刃,顯出鋒利的光芒來。
明年,用他們來收復河東,看來還很值得期待呢。
而普法很開心的對我說,這裡面有他幾個師弟。我問他是哪些人?其間不會有閻氏的後人吧,普法笑道說當然沒有,不但沒有,而且這幾個人與陛下還頗有淵源。
我疑惑地看着他:“什麼人能與我有什麼淵源?”
普法其後竟真的把五個十三四歲的年輕人帶了來。那些人向我倒頭便拜,個個淚流滿面,目現真摯之情。我見他們這情懷不似作僞,卻只是疑惑,說什麼也想不起自已會認識這幾個人。普法道:“陛下怎得忘了,當日八月中秋,在金城祭臺之上,爲了幾個小奴隸,陛下以刀割手……”
“這是那幾個小奴?”我當然記得,當時會盟,按羌人自古的規矩,殺牲祀神,以虹來供奉四嶽神,我攔了一下,結果衆人皆說我沒有誠意,當下我說無論羌漢,皆是我的手足兄弟,若四嶽神怪罪,我願以身相替,以刀割手,流下鮮血,救下了他們,也贏得了西羌各部的好感。想不到這幾個孩子,都長得這麼大了。我點頭道:“好啊,你們都長高了,長大了。能從軍校畢業,說明了你們的實力,好好幹,給聯爭口氣,別讓人看輕了。奴隸怎麼了,當年大將軍衛青一樣走奴隸出身,熊樣扶佐武帝橫掃天下,立下不世之功。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普法笑道:“他們沒有名字,只有師傅給他們起的法號。師傅說,他們的性命是陛下給的,名字也該由陛下來起。”
我點頭道:“法號是什麼?”
普法答:“他們五人,我師尊以五行爲別,皆呼之爲報恩。”
“金報恩、木報恩、水報恩、火報恩、土報恩?這些名宇,好生怪異。若要報恩,不用總掛在嘴上,也不必報答聯一人。這樣好了,既是聯的血脈救的你們,聯便賜你們姓劉,便還以送五行爲名吧,金兒、木兒、水兒、火兒、土兒,都算是聯家養的臣子,好好幹,有了功勞,聯再進行封賞。”
幾個年輕人都跪謝。
我又勉勵他們,好好練武,爭取追上他們的師兄。幾人認真的點頭。普法便笑。我也知道,一般人想要追上普法的本領,只怕還差得選。旁得不說,普法雖有交手三節就自己評定勝負的習慣,但他還真沒有被誰當真打趴下過。
轉眼間,十一月二十日還是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