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杰侖和謝霆峰是朋友，關係還不錯的那種。
不過，在大家見面之後，兩邊都沒提周杰侖的名字。
這是一場收購洽談，錢纔是最大的決定性因素。提人沒用不說，到時候也不好搞價格。
王斯聰懂。
謝霆峰也懂。
至於許鑫……
按照剛纔在車上王斯聰的話來說：
“你今天多點一些什麼六頭鮑、八頭鮑。使勁吃，把嘴閉上就行。”
生怕他壞事一樣。
而對於好友這句話，許鑫自己倒是很認同。
阿一鮑魚這家店，他印象倒是挺深刻。
上次劉一菲請他吃飯，來的就是這裡。
味道確實好。
不過……說句老實話。
雖然他也不是什麼沒吃過沒見過的人……但有時候衡量食物的價格總是喜歡用“羊”來換算。
當他看着自己這一盤有着一個鮑魚一個海蔘的餐品，單價要一萬出頭的時候，他不自覺的就在想……這家店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幹鮑而已……至於那麼貴？
當然了，這只是他腦子裡的想法。
實際情況是，飯局之上，開始的節奏是楊文傑帶起來的。
作爲PO朝霆的技術主管，他正在給王斯聰聊目前PO朝霆的業務構成，以及相關的技術突破等等。
這些，許鑫是聽不懂的。
甚至一些英文詞彙他都不知道什麼意思，包括倆人討論的什麼……頻率、精度等等。
他是真不懂。
但王斯聰懂就行了。
飯局的前半程，謝霆峰和他、包括傶薇都沒怎麼說話。
主要就是倆人在聊。
楊文傑介紹，王斯聰發問。
而大家佐餐的也僅僅只是一杯紅酒，商務的氛圍拉滿。
“我們現在要說……最大的優勢，其實還是複雜場景需要的techvis，包括演算相機數據、移動位置、拍攝角度、所需的器材和片場設計，確保可以實現previs中設計的畫面方面，團隊裡的人都已經建立了屬於我們自己的數據庫。並且，就在去年，我們剛剛完成了一部分的引擎迭代……”
“目前魔都工作室方面的業務比例，在公司裡佔比是多少？”
“約佔百分之40左右。不過慢慢的重心會往那邊轉移。”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那聊。
而聊的差不多了，王斯聰想了想，問道：
“我問個問題……可能會稍顯冒昧。假如說，我們有全資收購貴公司的想法。那麼……二位作爲創始人，想對我們提出一些什麼要求呢……我指的是收購金額之外的一些條件。”
他這句話，其實就等於告訴所有人，一些前期的瞭解差不多了。
咱們來聊聊收購方面的事情。
而他這話說完，一門心思對燒鵝發起猛攻的許鑫也放下了筷子。
喝了口酒，清了清喉嚨。
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這場飯局，嚴格意義上而言，現在纔剛剛開始。
謝霆峰看了楊文傑一眼後，反問道：
“如果說王總、許導你們收購了之後，有什麼想要去更改的麼？”
他把這個問題又給推了過來。
而王斯聰也不慌，只是點點頭：
“改肯定是要改的。在我的計劃裡，可能在三年內，會把香江本部方面的業務一點點轉移到內地去。畢竟，比起香江市場，我們更看重內地的發展前景。而且……”
他往許鑫那一指：
“對於前景的判斷，我們還是挺樂觀的。”
謝霆鋒聽到這話後，看了許鑫一眼，點點頭：
“這點我明白……但我必須要說，目前PO裡面很大一部分業務都在這裡。”
“但未來一定會在內地，不是麼？我們會給予一些過渡的時間，但以後香江方面的業務勢必會開始縮水。這點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不過兩位也不用擔心，我們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殺雞取卵。提高員工待遇、擴大規模這些計劃版圖裡始終都有老員工們的位置。哪怕是業務縮水，我們也不會翻臉不認人。”
其實這也是許鑫第一次參與老王在生意場上的事情。
今天註定當個小啞巴的他意外的發現……自己這哥們別看平時一副不靠譜的德行。但真到事兒上的時候，表現的幾乎無可挑剔。
讓他頗爲驚訝。
這小啞巴當的更加心安理得了。
而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圍繞着收購之後的話題在聊。
包括一些很現實的問題，諸如如果縮小了香江方面的業務，這些員工該怎麼安排，職位調動如何等等。
這些問題雖然都不算什麼大問題，但許鑫也能從側面看的出來。
能考慮到這些事情的老闆，通常都是比較有人情味兒的人。
這點來講，謝霆峰真的不差。
不過，這仍然是一個互相試探、瞭解的過程。
今天這頓飯最本質的一個問題，還沒浮出水面。
那就是“錢”。
王斯聰很有耐心，始終不去問對方報價。
謝霆峰也同樣如此。
加上楊文傑，從公司的內部情況，到收購後的未來展望。一樣一樣的大家都拆分、掰開揉碎了聊。
聊到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吃的差不多時，已經“聊無可聊”的王斯聰擦了擦嘴，開口問道：
“對於我們提出的收購意向，NIC，我知道你也在找賣家。你的心理價位是多少呢？”
終於見真章了。
而對於這個問題，同樣瞭解了倆人一晚上的謝霆峰再次反問道：
“除了全資收購外，阿聰你們還想過其他的合作方式麼？”
“沒有。”
王思聰的回答這次沒有任何彎彎繞繞，給出的答案很堅決。
“或者說的確切一點，目前而言，我的想法是要麼全資收購二位的股份。要麼，收購NIC你手裡的百分之85，保留阿杰的百分之15。但前者至少我們需要阿杰在這個位置上繼續坐三到五年，讓公司可以逐步完成管理權的接替。後者……就要看阿杰有沒有想法來內地發展了。”
聽到這話，楊文傑沒吭聲。
而謝霆峰則微微點點頭。
顯然，他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別的不提，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香江這邊的業務其實是無法保留了。
沒辦法，它太小了。
而對方的背景……西北圈先不提，光是一個萬達娛樂業的體量就足夠幫助任何一家公司維持住收支平衡。
再加上西北圈……
整個PO朝霆的業務，或許短期內不會有什麼太暴利的發展，但從長遠來看，只要穩紮穩打，那麼緩緩膨脹市值並不是什麼問題。
當然了，這是指並不擴大規模的前提下。
如果規模繼續擴大……那賺錢還是賠錢就要另說了。
可以說，對方是有“退路”的。
並且，王斯聰並不打算把退路跟自己共享。
或者說的更真實一些……
之所以對方能提出保留阿杰的股份，原因就在於比起自己，他們更看重阿杰這個技術人才。
有阿杰在，公司短時間內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至於長遠考慮，那就要看大家有沒有那個默契達成合作了。
其實這事兒說來挺可笑的。
自己纔是PO朝霆的創始人，並且是最大的股東。
可對方真正想留下的，卻是阿杰。而自己只要點頭同意，那麼，肯定是“乾乾淨淨”的走出公司，從此和它徹底分割開來……
雖然這是商業上的規則……可謝霆峰自己依舊有些不太適應。
總感覺太荒唐了一些。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一個是院線領頭羊的獨子，唯一繼承人。
一個是公認的下一代的領頭羊。
這倆人的商業版圖之中……不存在任何“非我族類”的位置。
挺殘酷。
但卻如此真實。
他知道，自己如果繼續堅持出售一些股份，引入投資，合作共贏。那麼這場收購就一定會泡湯。
可……
人心皆貪婪。
他雖然不敢說自己特別貪，可如今看到了在自己手中遇到瓶頸，無力走入更高殿堂的公司，正好遇到了一股東風……他其實也想上了這艘船。
但難受也就難受在這。
他沒票，人家也不打算帶他。
而其他投資公司也知道，他們如果要入駐的話，除非能與行業內的某些巨頭達成合作，擴大規模。否則這一筆投資註定不會有什麼回報可言……
整個PO朝霆的尷尬就在這。
他擁有的資源，人家也有。 他沒有的東西，人家有的還比他多。
想了想，他看向了許鑫：
“許導心裡有什麼想法麼？”
“唔……”
一晚上沒怎麼說話的許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王斯聰一眼。
想了想後，說道：
“謝老師……”
“都說了，喊我NIC就好。”
許鑫笑着搖搖頭：
“又不是在國外，喊英文總覺得怪怪的。我的意見其實很簡單……也大概能明白謝老師想要的事怎麼樣一種合作模式。但我說實話，我們接下來想做的，其實謝老師這邊已經做出了屬於自己的選擇了。”
謝霆峰一愣。
有些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
而王斯聰卻聽出來了老許想要聊的東西，直接調整了一下坐姿。
整個人靠到座椅上，像是放鬆了下來那樣。
他嘚吧嘚了一晚上。
既然老許想說話……那就他來吧。
自己也歇一會兒。
“PO朝霆現在面臨的困境，其實無非就是缺錢……也不能說是缺錢，應該說是缺乏強大的資金流注入，幫它來提升規模。
謝老師您很優秀，幾年的時間，在沒有融資的情況下，依靠個人與團隊的努力把它帶到了現如今的天花板上面。
可再想往上走……
一，你們缺錢，缺真正有決心有毅力大資本投入，升級硬件、軟件、招攬人才，建立更大“庫”的資金。
二，你們缺渠道。事到如今，雖然你們擁有許多固定業務合作伙伴。但所有人都知道，影視娛樂業務纔是視效的最終目標。而在這方面，你們的優勢和短板，與其他不如你們規模，但同樣擁有一定硬件、軟件基礎的公司並無差別。
說白了，你們還是要繼續和他們爭。投標、拉業務、談價錢，考慮成本……這些仍然是公司的難點。
而在面臨這種抉擇下，作爲創始人，其實無外乎面臨兩個選擇。要麼，用愛發電，把自己賺的錢都投資到這裡去，幫助它發展壯大。
要麼，吸引更多的人過來，合力完成夢想。
但偏偏……外部環境，也就是咱們國家影視娛樂業務的土壤卻依舊可以說是“貧瘠”，還不具備讓公司變得那麼吸引人的條件。
或者說更冷靜客觀一些，是所有人知道，加入進來，未來是很模糊的，可每天面臨的都是把錢當做紙一樣燃燒的困境。
所以，在第二點被否決之後，謝老師有家有業的，也無法說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金錢都投入到這家公司裡。自然而然的，咱們今天能坐到這，其實就是您已經做出了第三種選擇……”
說到這，他微微搖頭，眼裡沒什麼遺憾，只是有着無盡的冷靜與客觀：
“其實這一點並無對錯。我知道PO朝霆是您的心血，但同樣的……孩子既然長大了，自然會想要往更大的城市裡去看一看。
但現如今的實際情況就是……並非我們容不下一位股東，而是在公司的未來上面，您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當然，換個角度而言，您可以拒絕我們。但打心眼裡，您既然想要出售，其實說白了還是希望能讓您的心血更進一步。
但站在我們的角度，我們都需要一個更加純粹的公司環境。孩子從出生到成長這個階段，是在您麾下。
可現如今，它長大了、成人了，即將要組成自己的家庭。這時候當父母的就算想融入，其實反倒不太合適。兩口子有兩口子自己的二人世界，他們也要面對自己的人生，您說是吧……”
許鑫沒有大聊特聊什麼“你把公司交給我們之後，我們會怎樣怎樣”的前景畫餅，也沒有很客套的把事情留有什麼餘地。
更不會說什麼大道理，告訴對方“我要爲華語影壇的工業體系補全”之類，還沒感動其他人，先把自己感動的稀里嘩啦的瑣碎。
那沒意義，也沒必要。
事情靠做，而不是靠說。
他只是用了一個身爲人夫、生爲人父才懂得道理，給謝霆峰舉了個例子。
告訴他：孩子到了這個階段，你該學會放手了。
不要干預太多。
而他說完這番話後，謝霆峰便沉默了。
道理，他懂。
只是……
心頭那股遺憾卻愈發複雜了起來。
真可惜啊。
眼瞧着一陣東風吹過。
他卻無法跟隨。
真是可惜……
……
1.7億。
這是謝霆峰的報價。
也就是說，他的報價和普斯團隊的估值差不多。
整個PO朝霆的價值在2個億左右。
當然了，這是收購價。
要真按照外界的說法，謝霆峰這個特效公司估值都得過20個億了。
而對於這個價格，以及楊文傑的股份問題，謝霆峰把選擇權交給了對方。
意思很簡單：我的股份，這個價格。想留住阿杰，你們得自己來談。
也算是爲楊文傑的待遇，幫他爭取了很多主動權。
而對於這個價格，王斯聰不置可否。
也不說高，也不說低。
今天只是洽談意向。具體的收購細節，得後續的團隊過來跟進，慢慢談。
可對許鑫而言，至少心裡是有底了。
從阿一鮑魚出來，幾個人同時看向了一個方向。
在那邊，一些記者在大晚上的肆無忌憚的開着閃光燈在拍照。
“習慣就好。”
謝霆峰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而許鑫這時候才留意到了一個細節。
要是沒記錯，兩邊的車是前後腳。而這會兒那臺跑車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輛奔馳S。
司機正站在旁邊，開門等候。
而王斯聰也是無所謂的點點頭，主動伸手：
“那今天就先這樣，NIC，感謝你的盛情招待。”
“吃的滿意就好。”
謝霆峰微微一笑，接着看向了許鑫：
“許導，拋開生意夥伴不提，作爲演員，希望咱們以後有合作的機會。”
“當然，沒有問題。”
接着又和傶薇揮手告別後，稱得上是相談甚歡的兩撥人各自上了車，在狗仔的拍攝之中離開了。
車上，王斯聰對郭萍來了句：
“送老許回去。”
接着對許鑫說道：
“我感覺1.5左右能拿下來。這個楊文傑很不錯，可以留。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現階段能把公司穩定下來。”
“嗯，弄吧。你要讓我給你什麼意見，我也沒有。但等它收購下來，先搞個硬件升級，然後一點點的做推廣業務。這不是一口氣能吃成胖子的事，但至少路沒錯。”
“好。”
王斯聰點點頭，想了想後，說道：
“萬達影業那邊我也打個招呼，以後要是投資什麼電影，需要特效，等收購完成後就交給這邊來做……慢慢來唄。”
“嗯。”
“你明天打算幹嘛？”
“暫時還不確定。基努·裡維斯這兩天會過來，和他那個武術指導陳虎一起，來香江這邊探望袁合平，我們也要見一面，他那邊手裡還有個劇本，我要幫他找幾個編劇聊一聊。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就去美國了……話說七哥，你這邊試鏡怎麼樣了？”
“我是後天試鏡。”
傶薇說道：
“最終一輪。”
“對手是誰，知道麼？”
“具體還不清楚……也不想問。大家憑本事唄~”
她說的很灑脫。
而王斯聰這纔想起來：
“誒？這麼說，要是咱們的動作快，星爺這部戲的特效不是咱們也能做？等他拍完，怎麼也得下半年了吧？”
“你想多了。”
許鑫搖了搖頭，看着夜香江的景色說道：
“項目投資書通過的時候，我就留心看了一眼。macrograph這家韓國頂尖的特效公司給他報了一個相當低的價格。並且，兩邊的合作關係是從《功夫》開始就打下的。那邊已經開始着手製作3D模型了。”
“……我靠，這麼卑鄙？還真是關係戶進來的？”
“沒啥卑鄙不卑鄙的，人家合作了這麼久的夥伴，肯定也不是說換就換的。再說……《降魔》真要給PO朝霆做，你覺得其他人能放心？畢竟它的規模可比macrograph差遠了。PO連國內打穿都費勁，就更別提亞洲前三了。”
“嘖……”
王斯聰滿眼感慨：
“任重而道遠啊。”
“不急。”
許鑫笑着安慰他了一聲：
“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