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連話都沒說過兩句。
對方爲什麼一上來，就找我要信盤的聯繫方式？
一時間，陳長應不禁又回想起，這兩天晚上奇怪的夢。
原本，他都已經認爲這全都是自己的問題。
但結合當前沐詩語的突兀表現，重新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不過這些腦海中的思緒，暫時不適合當面詢問。
出於試探的目的。
他同意與對方互換，用來遠距離通訊的神識印記。
在此期間，沐詩語再沒有其他話可說。
直至兩個人之間的聯繫，已經成功建立。
對方依舊保持淡然的神色，轉過身朝着自己原本所在位置走去。
就這樣結束了？
起初，面對沐詩語突如其來的主動時，他還以爲有機會抓住破綻。
又或者，對方會主動談及一些事情。
結果，雖說問自己要聯繫方式的舉動，讓人出乎意料。
但後面的種種反應，又似乎符合對方所表現出來的性格。
可對方剛纔這樣做的目的爲了什麼？
難道只是想要與妖女和好。
所以，借用自己當跳板。
如果當真如此，對方爲什麼不直接明說。
腦海中的思緒很亂。
不過，沐詩語主動要聯繫方式的行爲，還是讓他產生了些許動搖。
不再認爲做出那種夢，完全是自己的問題。
仍然存在一定的可能性，是對方暗中動的手腳。
至於她的真正目的，暫時還不得而知。
想着想着，陳長應無意間又看向了已經回到原位，雙手環抱着小腿的沐詩語。
皎潔的月光，灑在那張絕美的臉頰上。
宛如搖曳的蓮花一般。
見到這一幕，他主動打斷心中的想象。
轉而又返回了馬車。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
方長老重新開始出現在衆人面前。
而且每一天的氣息，都在變得更加沉穩綿長。
很顯然，那株黃龍草起到了應有的效果。
讓這位大乘期修士穩住境界，身上的暗傷正在好轉。
仔細想想，高級的療傷丹藥不缺。
偏偏玄級中品的天材地寶，難倒了一方魔教巨擘的長老。
這大概便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或許，主角的大氣運也在其中起到影響作用。
說回到巧合。
自從那天，與沐詩語互換用來遠距離通訊的神識印記之後。
這種奇奇怪怪的夢，便沒再出現過。
至今，對方也並未給自己發送過任何消息。
那一縷縈繞在心頭的深刻形象，開始逐漸變淡。
直至他們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太獄城。
剛剛進入城門，就看到一位身着青色長袍，模樣端正的男子迎了上來。
隨後主動開口說道：“方長老，欺天教和幽殿的人，還是由我領往休息的地方吧。”
按照常理推測，如今的太獄城暗波涌動。
不知何時，宗門內亂的矛盾就會擺在明面上。
無論是欺天教還是幽殿，都屬於值得拉攏的對象。
單純只是將人領到住處這樣的事情，其實也可能會引起一定的波折。
然而，方長老看到來人後，沒有過多詢問。
直接默許了青袍少年的要求。
也因此，被領往臨時住處的路上，陳長應將目光放在對方身上。
然後還發現，這位深得方長老信任的男子，眼中似乎只有沐詩語。
並且已經走到旁邊，主動進行着攀談。
另一邊，作爲被討好的那一方。
沐詩語最初一直保持沉默。
後面在男子的連環殷切關懷下。
時不時也會出聲應答兩句。
這更加激起了青袍男子的興趣。
兩個人所展開的話題，越聊越多。
在陳長應自己看來，他應該是出於打探消息的心理。
將感知能力展開，窺聽着前方不遠處的交談。
剎那間，青袍男子在一處露天戲臺前停下。
講起了又一件趣事。
青袍男子的手下，則是繼續將人領往臨時住處。
當原本位於後面的陳長應，身位越過聊天中的兩人時。
沐詩語側着臉，眼眸中含笑。
猶如一朵正在綻放的青蓮。
這種習慣了對方淡然的反差感，讓陳長應稍稍有些愣神。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出現幻象。
他總感覺對方面朝着自己，真正的目光也是放在自己身上。
甚至還包含着一抹溫軟。
彷彿能夠將人心融化。
這一刻，陳長應的腳步慢了半拍。
然而就在彼此的目光交匯之際，耳邊響起了突兀的聲音。
“好看嗎？”
語氣中隱含着幾分氣憤。
甚至還帶有一絲寒意。
不用回頭也知道，出聲之人是妖女。
原本應該對視的目光，連忙偏到一旁。
儘管心裡面莫名有些發虛，陳長應還是努力保持面色如常的狀態。
嘴邊的言語，則是轉了個話題道：“那個青袍男子究竟是什麼人？”
“能夠讓方長老放心，同意他來負責我們的日常。”
提到正事，左小妍瞥了眼男人臉上的細微表情。
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實際上，她沒有看到沐詩語那一抹含笑的眼眸，以及兩個人即將對視的默契。
只是出於某種敏銳的女人直覺，外加上陳長應轉頭的方向。
所以纔有了剛纔那一問。
如今，沒有發現任何貓膩。
左小妍也就當是自己多心了，語氣變得認真起來：“嚴連安，太獄教嚴長老的兒子。”
“在即將爆發的內亂中，嚴長老屬於少有的中立派，而且實力不俗。”
“無論哪一方勢力，自然都要給些面子。”
得知了青袍男子的身份。
陳長應解開了心中的疑惑，下意識點了點頭。
經過這一打岔。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爲何非要通過偷聽對話，這種間接的方式，瞭解太獄教的內部情況。
明明身邊就有一個百事通。
難道
心裡面微微一顫，沒有深想下去。
他決定不再管，沐詩語剛纔眼眸中的那一抹溫軟，究竟是幻象還是真實存在。
一邊與妖女小聲交談，繼續瞭解太獄教的相關信息。
另一邊，打量着城中街道兩邊的景象。
注意到身邊男人的真實反應。
左小妍心中最後一點疑惑，消失得一乾二淨。
反倒是她自己，時不時回過頭看向已經落於身後，那位曾經的真心朋友。
老實說，即便是太獄教長老的兒子，也配不上沐詩語。
當然，就兩個人目前的狀況而言。
一個人在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
另外一個人，只是時不時回兩句話。
哪怕曾經被深深地欺騙過。
依照左小妍的判斷，沐詩語不可能喜歡上那傢伙的。
……
幽靜的深庭。
經過嚴連安的殷切安排。
左小妍、沐詩語以及兩位的貼身侍女，外加上陳長應這個表面上的欺天教仙二代。
他們一同住在這間四進四出的院子。
其他來自欺天教、幽殿的修士，則被安排在別的住處。
深夜時分，陳長應有些心緒不寧的推開房門，朝着迴廊的涼亭走去。
不經意間的擡頭，他正好看到一道淡然的身影。
又是她？
心裡面雖然有所疑惑，腳步卻並未停下。
沒過多久，陳長應便站在了涼亭的欄杆旁。
望着那張不爲所動的側臉，主動說道：“今天下午，你當時是在看我嗎？”
聽到耳邊的這番詢問。
沐詩語終於回過頭，神情不可近觀的清澈。
緊接着，一汪眼眸顯露出，一如當時那般溫軟。
即便對方並未直接開口，陳長應也已經知道答案。
心中卻愈發煩躁。
隨即又出聲道：“那你當時爲何要與嚴連安走得那麼近？爲什麼！”
輕微的抿了抿嘴脣。
大概沉默了十息，沐詩語小聲道：“我沒有。”
“我只是不想造成多餘的麻煩，他畢竟是嚴長老的兒子。”
“我們幽殿來這裡，還有事情要做。”
這樣的解釋，明顯不能讓陳長應感到滿意。
他緊走幾步上前，望着眼前紅潤飽滿的嘴脣。
完全沒想過徵求對方的意見，直接俯下身子.
唰的一下子——
陳長應重新睜開眼睛。
前幾天，已經不再出現過的奇怪夢境，再次將他包裹其中。
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眉尖微微緊蹙。
將這三次夢境聯繫在一起。
當事人不曾有過改變。
自己的舉動，則是越來越放蕩。
在此期間，他始終找不到這其中的原因。
從最初懷疑沐詩語這個人有問題。
再到認爲都是自己的責任。
緊接着，遇上對方主動索要信盤的聯繫方式，還有後來那一抹溫軟。
這些東西，又沒有明確的指向性。
至此，陳長應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偏偏眼下的困擾，沒辦法向其他人尋求解答。
雙手墊靠着後腦勺，目光發散的望着屋頂。
由於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係。
他乾脆不再睡覺，雙腿盤坐，開始凝神打坐。
……
枝頭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經過一晚上的調息。
陳長應的心情再度輕鬆許多。
站起身，舒緩一下身子骨。
其他的那些雜念，則是暫時被他丟在腦後。
既然已經來了太獄城，自己也是時候尋找天幕圖碎片的消息。
相比於其他人更加關注的宗門內亂。
這纔是他來到此地的最主要目的。
推開房門，感受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與此同時，眼角的餘光能夠看到左小妍、沐詩語也站在屋外。
看樣子，應該比自己早不了多長時間。
眼眸中劃過一絲忖度。
考慮着要不要過去和妖女商量一下，是分開行動，還是先近一步摸清這裡的情況。
院子的月亮門前，昨日積極幫忙安排住處的嚴連安也出現在這裡。
當然，他的目標和昨天一樣，眼中只有沐詩語一人。
帶着幾分殷切說道：“沐姑娘，你應該是第一次來太獄城，我帶你四處轉轉如何。”
話罷，他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縷希冀。
作爲被邀請的一方。
沐詩語停頓片刻，而後轉身看向左小妍，也可能是看向陳長應，薄脣輕啓道：“我們一起吧。”
下意識間，陳長應想要出聲拒絕。
但另一邊的妖女卻率先開口道：“好啊。”
在這聲應答過後。
不知爲何，陳長應也不想再提出否定的話語。
專門在來之前整理過無數遍的青色長袍。
嚴連安的心中稍微有些失望。
按照他的想法，接下來應該只屬於兩個人的單獨相處時間。
但很快，他覺得沐詩語能夠接受邀請，其實也已經是一個進步。
所以，臉上又展露出樂呵呵的表情。
主動在最前面領路。
一行四人，隨即穿行在熱鬧的街道上。
俊男靚女的組合，往往能吸引路人的目光。
尤其是其中一對走在前面，另外一對走在後面。
要說般配程度。
後面那對看起來，相處得更加輕鬆。
而且模樣上，無論男女都彷彿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至於前面那一對，明眼人都能感覺到有一種距離感。
女子的姿態更加絕美。
男人則稍微差了那麼一點。
尤其是與後面的白袍公子進行比較後，更容易生出這樣的念頭。
不過，前面那位倒也並非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只要長時間住在太獄城的人都知道，這可是嚴長老的兒子。
單憑這一層身份。
絕對不存在，般不般配的說法。
一路走來，大家總會主動讓開一道寬敞的道路。
避免了許多額外麻煩。
而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嚴連安本身就屬於最活躍的那一個。
他走到哪，便會滔滔不絕的講到哪。
也是在這個時候，陳長應終於意識到妖女爲什麼會贊同，大家一起出來逛逛。
這妥妥的本地工具人。
沒有什麼收集線索的方式，比直接從一位太獄教仙二代嘴裡說出來，更加有效率。
“沐姑娘還有各位。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那裡是最近兩年纔開放的城中區。”
“城中區內，任何人都無法使用靈力，即便是合道期修士也不例外。大家剛好可以體驗一下，重回凡人的感覺。”
兩年之前，修建的禁靈區域。
聽到這番興致勃勃的介紹，陳長應不禁回想起妖女當初的簡單說明。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
太獄地下城的那批惡靈，便是那個時間段丟失的。
宗門內亂的引線，也是在那個時間段點燃。
所以，這地方確實值得一去。
正前方。
沐詩語輕微的點了點頭。
嘴邊輕聲道：“好啊。”
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個字，卻足夠鼓動嚴連安的心絃。
他的情緒更加高漲，一邊繼續主動進行介紹，一邊將人領到了禁靈區域。
當整個人邁入其中的瞬間。
陳長應能感覺到一股無形中的壓制力，彷彿將自己體內的靈氣抽空。
不過，這種說法並不絕對。
氣海中的靈力其實還在，只是陷入沉寂而已。
心念至此，他的眼眸中流轉着一抹墨色。
即便修爲會受到影響，系統所賦予自己的屬性能力，仍可以完美運轉。
換而言之，他還是擁有着不俗的自保能力。
目之所及之處，來來往往所有的人，身上都沒有靈氣流動的痕跡。
朝着更遠的方向，放眼望去。
卻發現禁靈區域範圍內的某個住所，一股浩瀚的靈力往外涌現。
所以，應該不是所有修士都會受到限制。
目光慢慢平移，除了最醒目的那一股代表着磅礴靈力的強光。
還有着另外一縷，似有似無的靈力外泄。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
相比於前者，後者的存在更值得人在意。
而就在陳長應專注於觀察周圍情況的過程中，原本俊男靚女的組合出現變化。
等他回過神來時，站在自己身邊的已經變成嚴連安。
左小妍則是與沐詩語走在了前面。
緊接着，嚴連安故意壓低聲線的下一句話，傳進他的耳朵裡，“陳道友，你應該是左小妍的追求者對吧。”
“放心，我對左小妍，絕沒有半分念想。我只會追求沐詩語一個人。”
“不過你看我們兩個人的身份，相差不大。爲什麼你和左小妍的關係相處的那麼融洽，而我這邊卻沒什麼進展。”
“要不你傳授我一些經驗唄。”
敢情對方找過來，是把自己當作情感方面的前輩了。
聽完這番虛心求教，陳長應不知爲何心裡面有些莫名的牴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