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隊的人還是遲了一步,當大隊人馬從四面八方包抄上來,自以爲完成了對張衝他們的合圍時,卻發現張衝三人連同在後面追的二隊的那兩個,早已經被二當家的親衛隊捆了個結結實實。衆人見是親衛隊隊長鬍滿親自帶的隊,知道大事不妙,正要偷偷離開,卻聽胡滿高聲喊道:“二隊全夥集合。”
二隊的隊長沒有來,來的人中有兩個小隊長。聽到號令,二人急忙站出來,一個居中指揮,另外那個則在隊伍中間來回巡查督導。各小隊的人則按平時的排序,靠前的主動承擔起小隊長的職責,各自整理本隊人馬,其餘人等則前後左右忙着找準自己的位置,一陣輕微的騷動之後,隊伍便集合完畢。別說小金和狗子看得瞠目結舌,就是張衝也大吃了一驚,他們大學軍訓時,班裡的人數和眼前的這些差不多,集合一次少不了要十幾分鍾,象這樣瞬間完成集結,可能只有他們的那些教官才能做到。
胡滿見隊伍集合完畢,一揮手,身後衝出兩個親衛,虎狼一般闖進隊伍裡,將回去報信的那個一把撕了出來,三兩下捆得結結實實,推到張衝幾個人身邊。胡滿這才接着叫道,“目標巡山營,出發。”
外面發生的事情,巡山營的人早就知道了,只是怕麻煩懶得管罷了,今天見胡滿親自拿人,知事情鬧大了,急忙往裡稟報。三頭領錢壽今日恰在營中,得了消息,片刻不敢耽擱,急匆匆的迎了出來。
親衛隊的人平日裡雖然清傲,但對上下規矩看得很重,見錢壽出來,胡滿快走幾步,見完禮後,便將事情的經過連並二當家的意見一併告知錢壽。錢壽聽了,笑道:“胡隊長辛若,既然二當家的己有示下,敢不從命。”回頭吩咐左右,將人帶進營內,依令處置。
左右得令,上前先將二隊領頭鬧事之人放倒在行刑凳上,扯去上衣,打了二十軍棍,其餘二人問了脅從之罪,每人領了十軍棍。
張衝因爲先動的手,要打三十軍棍,狗子和小金則是每人二十軍棍。張衝對這種處理有些不滿,覺得這樣顯失公平,自己多挨十棍也就算了,可狗子和小金同是脅從,卻也要比二隊的人要多打十棍子,這就有點量人下菜的意思了。他擡頭看了看衆人,包括狗子和小金都神色坦然,似乎理所當然,心裡一動,倒是有些後怕起來,暗道,“原來這世上的事,從古到今都是一樣,只有不公平纔是公平的。五隊和二隊的區別是本質上的。現在看來我還是有些忒託大了,今天我們若是被二隊的人打死,他們怕是都不用抵命,最多不過挨幾軍棍罷了。”
巡山營和二隊的人平日裡的關係雖然不鹹不淡,但也犯不着去得罪這些人。至於張衝三人,巡山營的人是絕對不會把他們看在眼裡的,但見張衝他們竟然敢和二隊的人叫板,而且還敢先動手,顯然也是些狠角色,再下手時就留了心眼了,棍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聽着噼裡啪啦熱鬧的很,卻只傷在皮肉,動不了筋骨。
胡滿是打棍子的行家,這種貓膩自然瞞不過他。巡山營的人開始還有些擔心,打了幾下後發現胡滿始終沒動聲色,更加放開膽子打完了事。
二隊其餘的人一直站在一邊看着,這也是二當家的定的規矩,目的就是殺雞駭猴。在戰場上,砍刀剁進骨頭,長槍捅個對穿,這些人未必會眨一眨眼睛,當然這不意味着他們每個人都是豪氣沖天,視死如歸的硬漢子,死生只在一線間,誰還顧得了許多。但現在就不一樣了,提前告訴你,這棍子要打下來,偏偏躲又不能躲,眼睜睜地看着,就算是不落到自己的身上,看着也肉疼。
張衝三人受完軍棍,大家都道此事己了,偷偷出了口氣,沒想到,行刑的人又將三人收押在起來。衆人正疑惑間,胡滿又道:“押到操場示衆。”
巡山營的人推推搡搡,將張衝三人帶到操場上,又從腰間抽出繩子,將他們綁在旗杆上。二隊的人少不得也跟了陪在一邊站着。這時,胡滿又傳令,着各營派人過來觀看。
張衝從小雖不是個乖寶寶,但也算得上個不錯的好孩子,可沒享受過這侍遇。綁在這裡,衆目睽睽之下,感覺如果胡滿再現場賣票收錢的話,那他和動物園裡那些動物就沒有什麼區別了。這也太沒有人權了,張衝覺得這事真有點過了,以前他從網上看到,有抓了小偷捆了示衆的,基本上都被人肉了。衆口爍金倒未必然,但用唾沫淹死,還是可行的,如果現在有wifi的話,他一定掏出手機,自拍後狂刷朋友圈。
不過,狗子和小金倒是很享受。他們心中認爲只在身上紋幾條鹹帶魚、皮皮蝦之類的,嚇唬嚇唬小孩子還是可以的,真要到了道上人的眼中,那就太幼稚、太低級了。只有蹲幾天班房,吃幾天牢飯,纔有橫着走的資格。爲一示衆,倒象是做了免費的廣告,效果等同於坐班房、吃牢飯,從此之後,想不牛都難了。
二隊的人站了約一個時辰,胡滿終於大發慈悲,準他們回營了。至於張衝三人則直到金烏西墜,玉兔東昇,纔有人過來給他們鬆了綁,又訓斥了幾句,才放他們離開。
張衝被綁了四個多小時,渾身都麻了,再看看狗子和小金,狗子倒好些,小金面色蒼白,幾乎站都站不起來了,心中不忍,問道:“你們兩個還好嗎?能不能堅持得住?”二人聽了,勉強笑道:“還好,死是死不了的。”
三人站在原地,緩了一會,這才相互攙扶着往回走去。一路上,狗子和小金兩個雖然表面狼狽,但卻象打了雞血一般,精神亢奮得很,搞得張衝有些哭笑不得。
“三位英雄,今日倒是威風得緊啊!”張衝他們正走着,忽然聽見路邊有人說話,擡頭看時,卻見是老韓頭站在路邊,看樣子等了有些時候了。
“老韓頭可是來迎接我們的嗎?”張衝嘻皮笑臉道,“你這也搞得太隆重了,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低調,低調。”
“真是些不知死的東西!”老韓頭看着張衝沒正形的樣子,恨恨道了一句,卻再也說不下去,停了一會,嘆了口氣,道:“你們兩個且回去,小三兒,你跟我來。”
狗子和小金知道老韓頭一向視張衝爲子侄,心裡自然是掛念着,可能有些體己的話要說,便齊聲道:“韓老伯走好,我們就先回去了。”
張衝跟着老韓頭回到他的屋裡,老韓頭悶聲道:“你把上衣去了,到炕上趴着,我給你上點藥。”說完,來到櫃子前,打開來,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瓶子,走到張衝跟前,慢慢將藥塗在張衝的背上。
張衝只覺得背上先是一疼,緊接着便是涼涼的,絲絲冷氣沁入肌膚,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只一會,便開始微微有些發熱,背上便如同有無數條小蟲爬來爬去,心中就象有隻小手在那裡搔撓一般,癢癢得扭着身子笑了起來。
“還笑。”老韓頭給張衝上完了藥,生氣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罵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原先看你也是個老實的,怎麼現在竟然生出這等事來?”
張衝笑了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二隊那廝欺人太甚,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怕是日後更會生出無數事端來。”
老韓頭嘆了口氣,道:“難道這樣就不生事端了嗎,那幫人都是些心黑手辣的,如今吃了這虧,豈會善罷甘休?”
張衝聽了,笑道:“這事二當家的已經過問,他們不善罷甘休還能怎樣,我是好惹的,難道二當家的也是好惹的嗎?”
老韓頭點了點頭道:“倒也是。你倒不傻,知道往巡山營跑,可你就那麼確定巡山營會趟這混水。實話對你說了吧,巡山營纔不會管你們死活呢,今天若非二當家的出面,你們幾個小子不死怕也是半殘了。只是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熬了。”
張衝一副蝨子多了不癢的神情,不以爲然地道:“那又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再打他們一次好了。”
老韓頭讓張衝氣得不知說什麼好,跺着腳恨道:“你這小畜牲,只管拿些憊懶得話來說。我告訴你,這幾日,你定要小心從事,再莫惹禍。等此事風頭過了,我去找大當家的,求他放你下山。這些年,我也攢了些棺材本兒,你拿了去,尋個正經營生做,再也不要做匪了。”
張衝怪道:“你這老頭兒,近幾日是怎麼了,老是勸我下山,若要下山也好,我們倆便一齊下山。”
老韓頭聽了張衝的話,面色一變,頓了頓,淡淡地道:“只管說是閒話,我一把年紀了,有幾天活頭?”
張衝見老韓頭神色怪異,情知有事,再問時,老韓頭便不再開口,只讓張衝趴好,今晚就在他那邊睡上一覺,等天明再回去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