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的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楊聞不知道,張衝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有毛豆、大河和那些已經死去了的兄弟。雖說楊聞在這件事上,陰了自己一把,但張衝始終認爲楊聞的人品還是比較靠譜的,再看他一臉坦然的樣子,心中也覺得這件事應該是另有隱情的。
“你倒是把自己擇得很乾淨啊!”牽出了自己最嫡系的兩個兄弟,張衝實在是沒有底氣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下去,只能岔開話題道:“整件事你覺得很坦然嗎?”
“那倒不能這麼講。”楊聞不亢不卑地說:“作爲主帥,下屬執行不力,自然是要擔責的。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能委屈大人了。”
“你能有什麼要事,不過是爲趙二當家的拉人頭吧。就算你把這件事頂下來,也不會影響你擴展隊伍吧。”張衝不屑地笑了笑。
楊聞一楞神,轉瞬也明白過來,張衝也曾經和趙二當家的接觸密切過,如果不是出了清溪這個意外,現在自己這個位了鐵定是他的,知道趙二當家的意圖也不是很奇怪的事,苦笑一聲道:“我不是你,就算是惹了天王老子都沒事,我可不行,樹葉掉下來都能把頭打破了。當時是雞頭山是什麼態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覺得這個雷,我能扛得住嗎?”
張衝聽了,哈哈大笑道:“楊寨主果然是個明白人,欲成大事,不拘小節,犧牲一個小土匪真不是什麼大事。”說着,揮手道:“來人,與楊寨主鬆綁看坐。”
“說說吧,你單槍匹馬殺到我門上,不會只是來看看我吧。”等楊聞坐下來,張衝這才笑着道。
“張大人言重了,這個殺字,我怎麼擔得起。”楊聞拱了拱手道:“我這次過來是來求大人的。”
“這倒是件新鮮事,什麼事還值得求我?”
“這清溪之事,不管怎麼說,我做的確實有不當之處,但是我縱有天大的不是,禍總不及家人吧。”楊聞頓了頓,道:“我與大人也算是共過一段時間的事,自認爲我們二人相處還算是愉快。如今我過來,要殺要剮,悉聽尊變。只求大人看在我們往日有些交情的面上,放過我的家人。”
“楊寨主這話是幾個意思?”張衝一臉疑惑不解地問道。
“明人不說暗話。”楊聞冷笑道:“我的家人從穎州而來,一路平平安安的,可眼到了家門口了,卻突然遇上了強人。遇上強人也算正常,但最危急之時,大人卻恰如其時地出現了,大人不會告訴我這是巧合吧。”
張衝呵呵一笑道:“這件事還真讓你失望了,的確是巧合。楊寨主是聰明人,你想西山一窩蜂這種貨色能入我的眼嗎?而且現在這夥土匪已經被我全殲了,如果真是我安排的,我是個卸磨殺驢的人嗎?”
楊聞心中冷笑道:“你這種人別說卸磨殺驢,什麼噁心事幹不出來?”表面上卻依舊平靜地道:“不管怎麼樣,你離我的家人遠一些,其他什麼事,咱都好商量。”
張衝笑道:“楊寨主此言差矣。第一,我和令夫人已經結爲姐弟,我們之間如何交往,那是我們的事,與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說句實在話,比起你們這種陰暗的僞君子,我寧願和佘大姐這樣真性情的人說話。另外,我的確有事要你去做,但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當然你完全可以不答應,我不介意掃平野雞凹,不,現在應該叫火塘寨了。”
“好大的口氣!”楊聞冷哼一聲,拍案而起,怒道:“既然這樣,那就沒的談了,告辭。”
光頭強跳出來,橫在楊聞面前,喝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拿這兒當你們家炕頭嗎?”
“慢着!”張衝擺手道:“光頭強,不得無禮。楊寨主既然想走,咱可不能攔着,這不是咱的待客之道。楊寨主,請便吧。”
楊聞輕蔑地掃了光頭強一眼,仰首便往外走去。張衝微微一笑,轉頭對尚誠道:“我說尚先生,上次兵部請咱們吃飯的那哥們,叫張貴還是李貴來着?”
“回大人。”尚誠起身行禮道:“是兵部侍郎,黑甲軍右參事李貴,李大人。”
楊聞聽到李貴的名字,心頭一震,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張衝接着道:“這個李大人跟咱們義州有什麼過節嗎,去年怎麼憋着勁要滅了義州綠林。”
“這事是萬林峪李大頭惹的禍,這個李大頭不講規矩,劫了李大人內弟的貨也就罷了,還壞了人家的性命。”
“這還了得。”張衝猛得拍了下桌子,喝道:“咱們義州的好漢,講的是留財不命命,留命不留財,財命都要,我說這老李怎麼火氣這麼大。我聽說李大人還要派兵來義州,那天喝得迷迷糊糊,是不是有這回事?”
“大人聽得沒錯,的確如此。上次剿匪半途而廢,李大人非常不滿意,說還要奏明聖上,請朝廷再次發兵呢。”尚誠回道。
“唉,我說楊寨主。”張衝笑道:“你怎麼還不走?我可對你說,現在以我們的交情,我可不會管你飯啊。”
“張大人,你說那話什麼意思?”楊聞轉身走了回來,盯着張衝道:“拿李貴來嚇唬我嗎?。”
“我哪敢嚇唬楊寨主呢?我只是好奇,如果李大人知道,義州還有幾位自己的老朋友,你猜他會不會親自來?”
楊聞冷笑道:“張衝,張大人,收起你那一套吧,你那些本事我還清楚嗎?在我這兒沒用。我還告訴你,這次你的算盤可打錯了,我們正愁找不到機會滅了李貴這個王八蛋呢,他來正好,倒省了我們的事了”
“是嗎?”張衝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楊寨主應該就是黑甲軍出來的吧。黑甲軍戰力如何,不用我告訴你吧。我知道,楊寨主現在手下有的是人,但就憑這些遊民,能抵得住黑甲軍幾次衝鋒,三次,兩次,還是一次?”
楊聞自然清楚自己的實力,張衝說得沒錯,真幹起仗來光靠人多可不中用,更何況官軍最不怕的就是拼人頭。
“李貴爲人如何,我想楊寨主也清楚。他可是個牙眥必報的小人,只要他還在兵部的位子上,兵發義州只是早晚的問題。所以,現在只有我能救你們。”張衝冷冷地道。
“救我們?就憑你嗎?”楊聞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張衝,你現在很膨脹啊,你怎麼救我們,憑你盛唐商行裡的幾個夥計嗎?是,你手下有幾個能人,但比起黑甲軍來,不過也是一羣烏合之衆。對了,你還是張家的少爺,這有用嗎?你們張家再牛,可能做的了兵部的主嗎?忘了,你現在還是個官啊,不過你那個七品的虛銜在人家三品大員眼裡,屁都算不上。”
“行!楊寨主思路夠清晰的啊。”張衝朝着楊聞挑了挑大拇哥,笑道:“你說的一點錯都沒有,是,我是打不過黑甲軍,也做不了兵部的主,更管不着李貴,可是我有辦法讓李貴有勁使不出來。”
“你是什麼意思?”楊聞懷疑地打量着張衝。
“朝廷要出兵,誰都攔不住。不過朝廷要打的是土匪,如果不是土匪,別說黑甲軍,就算是禁軍來了,又有什麼可怕的?”張衝笑道。
楊聞搖了搖頭,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李貴和我們之間的事,不是不當土匪就能解決的。”
“雖然你們與李貴之間的事我不完全清楚,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張沖淡淡一笑,道:“李貴就算再一手遮天,但如果你們成了官軍,而且又不在黑甲軍的編制內,他要再想動你們,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楊聞眼前一亮,脫口道。
“不錯。”張衝笑道:“二當家的不是一直在等這樣的機會嗎?現在機會來了,如果你們能與我合作,一年之內,我能保證把你們變成實實在在的官軍,火塘寨知寨這個位子,你們二當家的可還滿意?”
楊聞心中一喜,但立刻清醒過來,冷着臉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特別是你張大人手裡的餅,應該沒有那麼容易吃到吧?”
“你這麼說可就有點扎心了。”張衝擺手道:“我好心幫你,一來是咱們以前共過事,我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錯,二來,主要是看我大姐的臉,我可不想讓她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少來這一套,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楊聞只是不信,冷笑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痛快!”張衝拍手道:“我的條件很簡單,現在我們盛唐礦業就在黑泉鎮,據我所知,盯着這塊肉的人可不少。你們必須要保證我礦山的安全。還有就是,我們運貨的車隊只要在你火塘寨的勢力範圍之內,你也得確保暢通無阻。”
“這倒真不是件難事。”楊聞說着心裡又沒有底了,道:“不對吧,張衝,你向來是不做虧本買賣的,就爲了這個出不了幾斤鐵的破礦,你會下這麼大的本?”
“你這人就是疑神疑鬼,我還真就爲了這一個目的。”張衝無奈地笑道:“好了,你快滾回去和你那主人報告吧。對了,記得過幾天把昭兒給我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