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正待回話,卻見那姑娘臉色一變,低聲道:“不好,那邊有人來了。”張衝笑道:“又來,我卻不回頭。就算你是家裡人來了,也少不了我一個全屍。”姑娘急道:“這次是真的,不與你說了,我得走了。”張衝見姑娘說的真切,一回頭,真的看見狗子和小金朝這邊走過來。回頭見那姑娘已將身形隱起,急忙問道:“明日你還來嗎?”姑娘笑道:“你若來,我便來。”張衝道:“我定會來的。”
說話間,狗子和小金已經走近了,張衝怕露出什麼破綻,急忙迎上去,問道:“你們怎麼來了?”狗子大聲道:“我和老三見你這麼長時間沒回來,怕有什麼事,特來尋你。”張衝雖恨二人來得不是時候,但見二人滿臉關切的樣子,心中也很感動,道:“我能出什麼事?倒叫二位賢弟掛懷。”說着,突然又想起來,道:“怎的倆個都來了,萬一再丟了什麼,我們只能反下山去了。”小金道:“剛纔我二人只掛念大哥,顧不上太多,大哥若不提醒,真把這事給忘了。”三個人便急匆匆的往回趕,遠遠見車子還在,心才稍定,過去將馬桶清點了一遍,數目正好,纔算完全放下心來。
二當家趙戎這幾日感覺身子又爽利了許多,便帶了幾個親衛出了寨門,正要四處巡視一番,遠遠看見張衝幾個,便立住了腳,只見三人有說有笑,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頭,道:“真是些不知死的貨。”停了停,又道:“不能讓這幫傢伙過的太逍遙,看來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了。”說着,招了招手,後面的親衛急忙上前,聽完吩咐,便急匆匆的下去了。
張衝三人去庫房交了差事,便結伴往回走。正走着,狗子忽然叫道:“快看,那不是沈寄老狗嗎?”張沖和小金擡頭一看,果然是沈寄。只見他躲躲閃閃地轉進了一條巷子,一晃便消失了。小金道:“近來這沈老狗總是鬼鬼祟祟的,怕是有什麼古怪。”張衝聽了,心中一動,道:“事過反常必爲妖,我們可多加留意,若這老小子真在搞事情,只要抓住他的手脖子,怎麼收拾他就看我們的心情了。”狗子和小金也都點頭稱是。
吃罷了晚飯,三個人坐在鋪上閒聊。狗子道:“這幾日事也忒多,倒把故事給耽誤了,今日正好無事,大哥便再來上一段如何?”張衝今日與那姑娘相見,心中高興,興致正高,便道:“那便與你等再講一段。話說,從前有座山。”
狗子聽了,撇着嘴道:“又來,大哥,咱能不能讓那山裡的老和尚歇一會?”張衝笑罵道:“混帳東西,我說山中就一定要有老和尚嗎,我偏不說,我說山裡有......”小金便在一邊笑着打斷他說:“我想山裡那老道士也勞累得很,不如也放他一馬,大哥意下如何?”張衝道:“更是混帳,難道山裡只有和尚和道士嗎?”“當然不是。”狗子和小金二人齊聲道:“還有山賊。”
張衝無可奈何地道:“今天不放大招怕是不行了,你們支起耳朵聽好了,話說,從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塊石頭。”
“噫!”狗子和小金起鬨道:“這便是大招啊,哪座山上沒有石頭,就是咱這雞頭山上,石頭也是多的是,若說山上沒有石頭,或許還有些意思。”
張衝嘆了口氣,道:“真爲你們二位的智商捉急。我說的那山上的石頭,與雞頭山上的石頭能一樣嗎?當今天子也是人,人家用的是金馬桶。你們兩個人都頂着人皮,勉強也可以算作個人吧,別說用金馬桶,便是刷也沒刷過吧?這人和人能一樣嗎?若是尋常的石頭,我說它作甚?我說的這塊石頭,有三丈六尺五寸高,這高度卻是有講究的,暗合着一週天三百六十五度。有多大呢?圍圓共二丈四尺,這也有講究,按的是這一年中的二十四節氣。更奇的是,這石頭上竟有九竅八孔,對應的是正是九宮八卦。當然,這些知識對你們二人來說,太高深了些,你們兩個也不要太自卑,只要知道這石頭不是尋常的就行了。我再說這塊石頭,方圓幾裡,竟然無一棵大樹,長的全是蘭草靈芝。此石,自盤石開天闢就有,許多年來感受天真地秀,每天吸取日精月華,久而久之,就了有靈通之意。卻說這一日,天氣晴好,正午時分,天色突變,只聽霹靂一聲震天響......”剛剛說到這裡,卻聽見隔壁窩棚裡有人哽哽咽咽啼哭,哭聲時斷時續,張衝被擾得心煩,一時竟講不下去了。狗子正聽得入港,卻被這一陣哭聲打斷,心中便煩躁起來,開口罵道:“直娘賊,好好聽個故事都不得安生,只在那裡嚎喪,待爺爺過去將那廝拿來。”說着,便往外走去。張衝聽了,滿臉黑線,罵道:“聽你這廝滿嘴噴糞。”抓起個枕頭便丟了過去,狗子只作沒聽到,嘿嘿笑了兩聲,徑直去了。
不一會兒,張衝便聽到隔壁傳來狗子的叫罵聲,緊接着便是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張衝擔心狗子出事,急忙起身,小金見了,也隨後跟了過去。
進了隔壁棚子,卻見狗子和一個瘦小的漢子糾纏在一起,那人顯然落了下風,狗子正待揚拳毆打,卻聽那人突然開口叫道:“三哥,快來救命!”
張衝聽聲音有些熟,定睛一看,果然是個熟人。原來這人是他在三隊時的夥伴,叫做毛豆的那個。張衝急道:“二弟且慢動手。”狗子聽了,停住拳頭,扭頭看着張衝,仍抓住毛豆的衣領不放。張衝道:“都是自家兄弟,有話好好說。”狗子這纔將手鬆開,毛豆急忙跳到張衝身後,躲了起來。張衝回過頭,對着毛豆笑道:“兄弟,你到五隊做什麼?剛纔是誰在啼哭?”毛豆聽了,神色黯然,嘆了口氣,眼圈又紅了起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張衝見了,拍了拍毛豆的肩膀,道:“莫急,跟我走,有什麼事到我那邊慢慢說。”說完,幾個人便一起回到了張衝住的窩棚。大家坐定了,張衝又叫小金去給毛豆倒一碗水來,毛豆喝了,心情慢慢平復下來,這纔開口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原來,山貓陰完張衝後,嚐到了甜頭,這心裡就不安生起來,便自己四處做起這倒人的生意來。沒多久,就真的談成了一個,四隊的一個小隊長正好有個親近的人,想到前三隊去,兩下一拍即合。山貓把隊裡的人掂量了一遍,也只有這毛豆沒有根基,雖然毛豆平日裡最爲乖巧,但比起錢財酒肉來,這點優勢就無所謂了,於是明裡尋了個藉口,將毛豆趕到了四隊。但只怪這毛豆點太背了些。那四隊的小隊長覺得有點吃虧,便一轉手,又從五隊裡找了個大頭,可憐毛豆連四隊的門都沒撈着進,便直接被扔到這五隊裡來了。毛豆不知道這裡面的內情,還覺得自己只是因爲一點小事,就被整成這樣,心裡越想越委屈,便矇頭痛哭起來。
張衝聽完,心中暗暗思量,“這毛豆是被山貓給陰了,倒是可以拉他一把,也可以壯大自己的力量。”便道:“毛豆兄弟,你也是上山多年了,這其中的貓膩怎麼還搞不清楚。你只道你是有些不小心,才犯了錯。我現在明告訴你,你就是加了一萬個小心,行的事一點紕漏也沒有,最後也是個被趕到五隊的下場。”毛豆聽得有些蒙,便問:“三哥此話怎講?”張衝笑道:“我不說你,我只說我自己。”便將自己怎樣被趕到了五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對毛豆說了個清楚。毛豆聽了,當時覺得渾身發冷,頹然地坐在那兒,腦子裡一片空白。張衝又道:“事已至此,我勸你還是認命了吧。”毛豆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說什麼纔好,只長嘆了一口氣,又哭了起來。
狗子讓他哭得有些不耐煩,悶聲道:“哭哭,就知道哭,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哭哭啼啼的,象什麼樣子?若還是條漢子,便去與那山貓作個了斷。”毛豆是山寨的老人,知道這話說說可以,但是真要去作個了斷,那他就真的就讓山貓那廝給了斷了。不過,究竟是讓狗子說在了面上,又有些不好意思,便止住了啼哭,低着頭坐在那裡。
張衝便道:“既來之,則安之。依我之見,你不如暫且先安頓下來,再作打算。若不嫌棄,可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說着,站起來指着狗子和小金給毛豆介紹,“這兩位都是我的結義兄弟,全是些講義氣的好漢,同他們在一起,不比看山貓那腌臢貨的臉色強。”
毛豆本就是個乖巧的,見張衝有意要幫襯自己,急忙站起來,行了個大禮道:“多謝三哥照顧,從此後,我毛豆爲三哥水裡來,火裡去,若皺一皺眉頭,便是小娘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