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給一點時間,銀蛛的袖袍飛出蛛絲,速度照舊,但數量多了,足足十根,絲頭如長了眼睛,緊追不放。
櫻忽視了蛛絲既可如繩索綁縛,又能如刀劍刺出。
還好,只是一根細絲入腹三公分,她用以不死火,很快恢復。
這些蛛絲極難燒燬,櫻只能用風殺,對,陰陽術風殺。
不爲殺敵,只爲閃避。
因爲瞬移根本來不及。
這樣的靈力消耗極大,爲之慶幸的是這回生死戰,拖延一定時間後,櫻的聚魂就會消失。
可是,銀蛛不答應!
在櫻見到蛛絲又快碰到自己,使出風殺前,銀蛛的手重重一撥,十根蛛絲散亂,在疊影中一次次分絲。
再看袖袍,密密麻麻全是蛛絲。
往左,往右,向上,朝下,都逃不出蛛絲的攻擊範圍。
後退?更加躲不過。
後面就是鬼怪,一被耽擱住,哪怕是一秒,也是十分危險。
逃不過就打,沒有絲毫猶豫的櫻來不及攻擊,一道身影在背後出現,是銀蛛。
銀蛛一掌拍出,蛛絲順利的穿進櫻的身體。
“剝繭!”
繭,顧名思義就是吐絲做的殼,剝繭,一層一層地剝殼。
蛛絲穿進櫻的身體,就是吐絲,以她作殼,再由身體內部破壞,層層遞進到外部。
殼沒了,繭就剝完了。
“其名不死!”
長鳴中櫻化身朱雀,渾身沐浴在不死火中,出現一股春天萬物欣欣向榮地旺盛生命力,奮力拍打翅膀,然而始終扯不斷、燒不斷穿進身體的蛛絲。
“要是分身,怕還不行,既是聚魂,也能湊合。自縛。”
銀蛛大手按上朱雀背部,奇異的光彩流轉,朱雀一動不動,任由蛛絲纏裹全身,形成大繭。
朱雀再次睜眼,已經身在一個黑乎乎地小空間裡,蛛絲纏滿了它的身體,身上的油沒有一點作用。
一招接一招,招招相扣。
抽絲,一絲多分,結而成繭;剝繭,由內而外,層層剝開;繭破而亡,反之,作繭自縛。
“跑的還真快,”銀蛛察覺到另外三個方向的陰陽師這會都在另外三個區域的最後一個區塊。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不知怎的,銀蛛記起那個人說的這句話。
權衡一二,銀蛛幾步走到這羣鬼怪前,“各倉庫應該還有果蔬吧。”
“王,有的,”雁鳥說。
“那就通知下去,把倉庫剩下的所有果蔬搬到大陸中心,再開宴會。”
宴會再開,這是出乎所有鬼怪意料的,也是它們所期待的。
現在王下命令了,去倉庫搬運的,去通知其它區域的,去佈置宴會的,在場的鬼怪忙碌開來。
遠處,它們的君王獨自站着,喃喃自語,“這回夠大方了吧,那麼,你到底死了沒,我可是看在你的份上,纔沒有計較太多……”
要是死了,我就虧大發了。
因爲這話它被埋汰了好多次,久而久之只敢在心裡腹誹。
一陣風吹過,耳邊響起那時的埋汰聲,堂堂大陸君王,跟個過日子的娘們似的,淨小家子氣。
“滾……”
回過神的銀蛛看着空落落的面前,一道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的影子。
“還真挺想你的,所以別死啊。”
銀蛛口中的沒有計較太多,是對它而言。
但正如它說的,要是分身,怕還不行,既是聚魂,也能湊合。
這話是講櫻聚魂的朱雀,傷到它就能傷到櫻,換成分身,就傷害不到。
冬季區域立冬區塊某處,有三個人火急火燎地趕路。
瞬移排頭的櫻忽地止步,張式急急剎住,緊跟在後的穿山豬一個追尾,藉着慣性張式撞到了櫻。
“噗!”
這麼一撞,櫻腳底打顫,頭暈眼花,再也咽不住這一大口血,體內靈力跟着紊亂。
在她昏倒前,張式扶住了她,也一下子看見她蒼白如紙的臉,與白粉婆有得一拼。
穿山豬忙掏出一個小瓶,給櫻服下兩粒藥丸,輔以靈力調息她體內靈力。
誰知,這麼做非但沒用,還讓櫻的靈力變得混亂,猶如一堆絲線,越理越亂。
櫻沒有醒來,也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昏迷,更不知道她的聚魂朱雀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眼下必須先走。
揹着昏迷不醒的櫻,他們速度變慢許多,好在這裡是冬季區域最後一個區塊。
當暖陽照耀皚皚冰雪的森林時,他們已經站在潔白的海灘,中途穿山豬又在立冬區塊的幾個倉庫偷了些果蔬。
從櫻身上找出裝着大船的符籙,變出船來,他們又清理覆在海面上的殘冰,總算是揚帆起航。
船上,張式和穿山豬佈置完結界,正要去看櫻,櫻過來了。
看見她的第一眼,面色依舊蒼白,整個人毫無半分生氣,像是大病一場,若再停留兩秒,哪裡像是病了,分明就是塗上白妝。
這個比喻是誇張了很多,但很恰當,因爲櫻現在除了臉上的白妝,整個人神采奕奕。
穿山豬看見,一臉茫然外加詫異,“府主,你的傷?”
“沒事了,”櫻一筆帶過,“我們現在安全了?”
想想櫻的不死火,而且她和葬魂交手的一招馭火,顯然對火的領悟到了很深的地步,那麼恢復起來也是超乎正常理解範圍,眼下無事當然很好。
穿山豬答道:“安全了,走之前還搜刮了立冬區塊的倉庫,船上的食物夠我們吃好些天的。”
“也在四季大陸留下分身,一有追兵,會發出信號,船上也佈下結界,留有分身站崗,”張式說。
“那就好,”櫻拿出符籙,一句咒語變出滿目佳餚,笑着說:“這些全是昨晚鬼怪宴會上要吃的佳餚,這會輪到它們捱餓,我們開宴會,坐下來先吃,吃完再說。”
這些佳餚自然不是用盤子盛着,荷葉上放着菜品,竹筒裡有湯汁,尚有熱氣,一出現香氣四溢。
穿山豬也不客氣,直接坐下,伸手拿起一罈好酒,打開蓋子,光聞着味就非常過癮。
“美味美味,”穿山豬笑着要喝,卻被張式伸手攔下。
“等等,”張式奪過酒來,打趣道:“副府主你別光顧着喝啊,好歹先讓府主講講和五級鬼怪碰面發生的事,這回也算是死裡逃生了。”
“只是遇上五級鬼怪銀蛛,打了一架,後面受了傷,也是有你們在,大家齊心脫的險,”櫻顯然是不願多提。
越是這樣,張式難免生疑,那就打破砂鍋問到底,“哪裡受傷了?傷勢如何?”
“內傷,已經好了,”櫻略顯不耐。
“那就先吃,再說接下來找人的事,”穿山豬說。
他雖有疑心,但不好多問,一來她是府主,二來用分身術四個方向走,且其中一個方向櫻的聚魂朱雀帶隊,是櫻的主意,全程下來有驚無險,三來朱府府主的不死火療傷本就神奇,如不死羽毛,但凡有口氣在,就能像朱雀浴火重生。
一場宴會三個人,一個食無味、棄可惜,可惜了老饕之名,原來是坐錯了地方。
櫻說身體還有些不適,沒吃多少就放下筷子,回了房間。
張式心中困惑,也吃得不多,去往房間。
到頭來第一個要喝酒的穿山豬愣是坐上半天,也沒動過碗筷,看着滿地的佳餚,沒甚麼胃口。
好酒好菜,得虧是有符籙存放,要不然就糟蹋了。
如果不是遇上大風暴,這點隔閡都不知道還要多久消除。
起因是兩隻三級鬼怪近段時間一直小摩擦不斷,然後演變成一場廝殺。
這日上午,天氣一如既往地晴朗,也不知是誰提議,他們三個躺在船頭曬日光浴。
從離開四季大陸起,他們除了吃飯這種必要的碰面外,都很少見面。
日光浴的本意是想緩和一下之間的氣氛,誰知適得其反。
一躺下,只有張式和穿山豬在聊,櫻閉着眼睛,沒有說話,似乎只想好好曬會太陽。
沒多久,張式和穿山豬找不到話題再聊下去,於是都緘口不言。
本想會一直熬到中午開飯,孰料沒過一陣海浪急涌,前浪如山坡,後浪又蓋前浪。
有他們三個坐陣,船必須無恙。
不過,船兒一路顛簸總不是個事兒,何況天清氣朗的,不像是要遇上壞氣候。
很快,他們就見到罪魁禍首,深海鮟鱇和深海龍魚。
它們的大頭佔了大半個身體,發光器一個長在頭背,一個長在下頜,生活在同片海域,都是三級,幾個相似點必不可少的有了摩擦。
積怨已久的它們今日又遇上,終於大打出手,從海底打到海面,無非是一方落敗逃亡,一方乘勝追擊;要麼就是一方詐敗,要在海面殺個回馬槍。
是第一種,不過還有兩大羣追隨者。
一艘大船隨着高低起伏的海浪突兀的出現,沒有出現在它們中間,卻也好不到哪去,正好和它們形成三角之勢。
不速之客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這回廝殺可不較以往的小打小鬧,稍有不慎,就是全滅,有幫手出現也是合情合理。
若是小摩擦,報出名號,還會顧忌幾分,給個薄面就算了;生死戰,臉都不要了,誰管這個。
死鬼何須報名號,說與誰聽?誰又會聽?
不用深海鮟鱇和深海龍魚命令,就有一羣下屬不問緣由,乘着浪濤殺來。
兩方都看見了,以爲對方是要登船匯合,加快了速度。
“它們這是生死戰,我們的出現讓它們以爲是對方援軍,犯不着摻和進去,把船開走就行,”櫻一眼看破。
幾個分身掌舵開船,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們無心闖入,不代表鬼怪這麼認爲,這裡可是它們的主場。
大船兩側,山坡似的海浪翻騰,船左搖右晃,進退不得。
他們一心想走,反倒應了老話“人善被鬼欺”。
船的一側,粉色水母藉着浪濤而來,柔軟的身軀一收一縮,前進間鍾狀身體急劇膨脹,和大船有得一拼。
離船兩丈,粉色水母高高跳起,氣吞山河之勢從大船正上方壓下。
離船板兩丈,水母如漏氣的氣球,身體急劇縮小,病懨懨地落回大海,連個浪花都沒激起來。
前後不過兩分鐘,前一分鐘氣勢洶洶,後一分鐘萎靡不振,成功的震懾住了這幫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