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地貌,是綠草如茵,野花盛開的大草原,漸漸地出現光禿的岩石,成片的礫石,裸露的山地,繼而植物稀少,只剩岩石、巨礫。
行了十里地,他們停下腳,將在這兒待上一天,明天繞路回去,現在還不是來石漠大陸的時候。
“也不知道這活地圖究竟是爲的什麼?雖然知道有古怪,但這些日子他的確不錯,起碼是盡到地主之誼,而今我們到了石漠大陸,他要有目的豈不落空了,”穿山豬納悶,這問題他想了一路也沒想通,難不成真如他說的,真就是希望戰爭早點結束。
“或許另有圖謀,他一直跟着我們,不想我們壞了計劃,而且我們只見過除他外的一羣鴕鳥,”櫻往最壞處想。
“我們被繩子捆住時,他是有機會的,他肯告訴我們解繩之法,因爲我們當時說要來石漠大陸,要是我們不來呢?這繩子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但他知道怎麼解開,還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張式補充道。
細思極恐,美好的草原大陸似乎不再美好,熱情友好的活地圖不再熱情友好。
穿山豬搖搖頭,“不會的。”
“爲什麼?”櫻問。
“直覺,有些東西是演不出來的,就像臨行前,我故意邀他一起,他拒絕的方式。要是他在鬼魅府,說不定真要結交一下,”穿山豬嘴角帶笑,眼中又有些遺憾。
“哞……”
一聲牛叫,登時讓人警惕起來。
這一帶鮮少有植物存在,牛屬於羣居動物,是無法在這生存的。
三人順着聲音過去,翻過一個小坡,只見到一頭黑牛拴在一塊大石頭上。
“午飯有着落了,”穿山豬嚷嚷着,大膽的走了過去。
他該不會是信了活地圖說的這塊大陸沒有五級鬼怪。
等等,這是活地圖的大黑牛?因爲繩子套在牛脖子上。
穿山豬走近後,並沒有瞧見活地圖,心道:這就是他的牛,牛拴這,人上哪去了。
見張式走過來,穿山豬大聲的說:“也不知是誰家的牛,沒人要的話咱中午可以來個全牛宴。”
張式附和,“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穿山豬環顧四周,“我數三聲,要是牛主人不出來,我們就笑納了。”
“一!”
“二!”
“三!”
話音剛落,穿山豬也不知從哪掏出把短刀,對着牛身落下。
啪!
刀面輕拍在牛背上。
人是沒出來,牛倒受驚了,健壯的牛蹄直往穿山豬身上去。
穿山豬顧自看人,也沒想到溫順的黑牛突然狂躁,踉蹌的退後三四步,被繩子限制的黑牛總算踢不到了,再有脾氣也沒地使了。
穿山豬哼了聲,和黑牛較上勁,“還敢偷襲,看我不宰了你吃個全牛宴。”
“等等,這牛有古怪,”櫻喊住。
“不管什麼古怪,中午肯定吃它,”穿山豬嘴上不依不饒,但也好奇櫻發現了什麼。
這時張式也看見被刀面拍過的牛背變白了一些,這是怎麼回事?
“驅水術!”
張式把手一揮,涼爽的清水在空中流動,流向牛背。
“洗乾淨些,等會好下鍋,”穿山豬仍是刀子嘴。
洗澡當然是越洗越乾淨,牛也是如此,更何況是頭髒牛。
接觸過黑牛身子的清水掉落時變成了濁水,流經地面的水更是漆黑如墨,像是倒了一地的墨水,可見黑牛不黑。
穿山豬臉色一變,倏地紅了。
洗完澡的大黑牛,不,應該要叫大白牛,當真能和羊脂玉一較高下了。
“老弟啊老弟,這可怨不得哥哥啊,”穿山豬莫名其妙的喊冤叫屈。
此刻,張式雖沒見過,但也猜到大白牛的身份,十二位副府主中的孺子牛。
實在是想不到大黑牛其實是大白牛,不對,該改口叫孺子牛了。
來到草原大陸的第一天,他們就遇到了,一直到離開也沒人發現,要不是孺子牛出現這裡,穿山豬無意中的一拍牛背,着實是想不到。
見穿山豬還在道歉,櫻道:“把繩子先解了。”
“我來我來,”穿山豬趕忙接下解繩的活。
套脖子的繩子一落,孺子牛逞起兇威,把頭一轉一低,堅硬如鐵的大犄角對準了穿山豬。
“繩子都沒解開,急什麼,”穿山豬早有防備,輕輕一躍,坐上了牛背,繩子一扯,孺子牛沒了脾氣。
穿山豬故意晃動繩子,好讓孺子牛讓步,“老弟啊,只要你原諒哥哥,哥就幫你解開。”
“我原諒你了。”
話才說,不待穿山豬解繩,孺子牛人立而起,繼而後倒。
轟的一聲,穿山豬被孺子牛死死地壓在地上。
被孺子牛壓住的穿山豬喘了口氣,“你怎麼知道繩子已經解了?”
“你不知道我之前都發不出聲嗎?肥豬,”孺子牛特意加重了最後兩字。
明面上是繩子套住孺子牛,其實他的靈智也被封住。
穿山豬解繩子時,孺子牛恢復了靈智。
“我救了你,你還罵我,”穿山豬委屈道。
“非得喊你穿山肥豬才行嗎?不知道喊肥豬更親暱啊,還有剛剛是誰想吃我,我看午飯可以來個全豬宴,豬頭肉想必不錯。”
“剛纔就應該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先捅上幾刀。”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得虧現在是我把你壓在身下。”
“信不信我反壓了你!”
你一言我一語,照這麼下去,倆人怕是要懟到晚上。
櫻只好出聲打斷,“你是怎麼到的這裡?”
見府主櫻問,孺子牛道:“是那個交際花送我來的。”
交際花?不應該是活地圖嗎?
三人詫異,看來草原大陸很有問題。
“那活地圖呢?他現在怎樣?”穿山豬急問。
“什麼活地圖?我怎麼知道。”
“你說交際花把你送過來,你之前一直跟活地圖一起,你怎麼會不知道?”穿山豬不再跟他玩鬧,本尊破地而出。
見是壓到他的分身,孺子牛悻悻然起身,牛身消失,是個舞勺少年,一身淡藍色的繡花長衫,如負笈遊學的儒生,自有一股浩然氣,緩緩道:“從被抓住那天到現在我都是跟交際花一起,我雖被封了靈智,但最起碼這段時日除了見着你們,就一直跟他一起。”
“這麼說他就是交際花?”穿山豬仍是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
穿山豬神色凝重地開口,“交際花,五級鬼怪,草原大陸君王。”
君王,無敵於大陸,四方鬼怪俯首的王者。
鬼怪心中,堪比神明的存在,更不用說是在自己領地。
而今,他們不僅遇上,朝夕相處個把月,關鍵是這位君王親自下廚,準備好酒好菜,同他們把酒言歡,共敘桑麻。
若非見識過葬魂和銀蛛的無敵之舉,若非櫻的靈力盡失,張式怕是要夜郎自大,目中無鬼了。
“這麼說它是老牌君王,”孺子牛道。
劃時代的戰鬥結束,數位五級鬼怪戰死,隨着時間流逝,又有新的五級鬼怪出現,掌管無主的大陸。
也因此戰,換來又一次長久和平,這些五級鬼怪,甚至四級鬼怪極少出來活動,所以還不被陰陽界熟知。
十二位副府主此來的另一個任務就是收集新的三級鬼怪以上的鬼怪信息。
穿山豬點點頭,“交際花水豚,所有五級鬼怪中最溫和沒有野心的,沒有之一,和多個五級鬼怪交好,雖是草原大陸君王,但從未命令鬼怪……”
“有一次哦,”孺子牛洋洋得意地說,“你的情報都是多少年前的了,它命令過一次,還是草原大陸所有鬼怪。”
“什麼命令?”張式感興趣的問,不知是什麼命令要叫上那麼多鬼怪。
“命令所有鬼怪鑿土開河。”
穿山豬還以爲是什麼重要命令,沒曾想是這個,立馬懟道:“這不是應該的啊,房子塌了,沒道理一個人出錢出力。”
接下來,穿山豬繼續講交際花水豚的信息。
草原大陸的鬼怪因爲它的掌管,較整個鬼界而言,和睦相處,十分友善,少有紛爭,簡直是一片難得的樂土。
最重要的是,水豚是唯一一個沒有守衛軍的五級鬼怪。
“到你說了,說說你是怎麼被抓的,又是怎麼變成黑牛的,”穿山豬看了眼孺子牛。
這話無疑讓剛得救的孺子牛火冒三丈,狠狠瞪視吹着口哨,一臉悠閒的穿山豬。
“這段時間你是怎麼過來的?”櫻問。
礙於府主面子,孺子牛隻好先按下一肚子火氣,“那時候我醒來就在這塊大陸,沒多久就遇見一隻鴕鳥,說我闖入長河源頭,要捉我見交際花,我看它才三級,不曾想它的繩子實在厲害,被它綁後送去見了交際花。”
“當時它居然一眼看破我的魂,原以爲會命不久矣,不曾想它把我變成白牛,”孺子牛似乎想到什麼,急改口,“是變成黑牛。”
“我只信你第一句的,變成白牛,黑牛是因爲往你身上抹黑漆了吧,”穿山豬嘲笑。
張式和櫻聽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戳中事實再加上笑聲,孺子牛不由耳朵發紅,“去你的,它還誇我年紀輕輕就凝魂,前途不可限量。”
“真是這樣,你就死了,你可是陰陽師啊,”穿山豬一臉不屑,那模樣像是在說留你性命,是覺得你折騰不了什麼風浪了。
孺子牛到底年少,經不起幾句刺激,就和盤托出,渴望得到肯定,“那是因爲它和我有緣,說我的魂是牛,牛吃草,這裡又是草原大陸,所以留我性命,只是要我待它身邊修行。”
“然後就往你身上抹黑漆,天天帶着你四處溜達?”
穿山豬雖如此說,但口不應心,孺子牛舞勺之年就成爲副府主,說是天才也不爲過,更絕的是畫符造詣,副府主中首屈一指。
“你這是嫉妒,赤裸裸地嫉妒我。”
“那你倒是說說你修行到了什麼?”
孺子牛也不是特別清楚,交際花只是每天往他身上畫一個圖案,久而久之,再白的牛身也會全黑,而圖案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天機不可泄露,”孺子牛生怕被穿山豬看出他什麼都沒學到,又道,“它送我來這兒後,說希望你們答應的事要做到,不然就欠債了。你們答應什麼了?”
“結束石漠大陸的內戰,看來它所做的都是希望石漠大陸儘早和平下來,”穿山豬道。
“如此說草原大陸也不會有陰陽師了,”櫻道。
“交際花不好插手石漠大陸的事,但我們可以,扶持一方,儘早幫忙統一了,”張式道。
見孺子牛看張式的眼神怪異,櫻恍然,“說了這麼久,還沒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朱府統領,凝魂級別,這是護衛府副府主孺子牛。”
“是不是府主從人間帶回來的人?”孺子牛問。
櫻顯然沒想到孺子牛會這麼問,怔了下才說:“是他。”
聽見答案,連穿山豬看他的眼神都變了,說不出的感覺,很怪很怪。
“他是從心之世界學會的凝魂,”櫻又加了句,“現在該來說說石漠大陸的事了,孺子牛你知道的有多少?”
張式覺得是因爲這個,玫說過陰陽師學會凝魂最快也要七年時間,而自己只用了七天時間,他們要不震驚那纔是怪事。
孺子牛頓了兩秒,被穿山豬一拍才意識到,搖了搖頭,“不清楚。”
“那就只有我們自己去查了,”櫻想了想說,“穿山豬,孺子牛,明日你們兩個一人去往一個四級鬼怪地盤獲取情報,張式同我留這,另外穿山豬還要麻煩你走之前準備幾個體術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