⒐小鐵盒
萍兒慢慢扶了方老爺子進屋,服侍他坐下,又爲他倒了一碗水,擦乾眼淚後道:“爺爺,你可把萍兒嚇壞了,幸好有子淵哥哥在。”
方老爺子坐定後,慢慢緩過一口氣來,臉上的血色也恢復了七八分,先是望着我感激地點了點頭道:“子淵,這回多虧你救了老夫一命。”
“爺爺,您別這麼說,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應該是我向你報答纔對。”我謙虛地笑了笑,撿回柺杖遞給方老爺子,又對萍兒微笑道,“萍兒,你瞧你都哭成個花臉貓了,快出去洗個臉吧。”
“嗯!”萍兒應了一聲,羞赧地低下頭,轉身正欲離開,卻被方老爺子叫住了。
“萍兒!”
方老爺子目光薄在屋外的舊鐵盒上,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面帶慍色地問道:“萍兒,那盒子你怎麼會把它拿出來的?”
我聞言,心中一凜,方老爺子剛纔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他的心臟病纔會突然發作,而那刺激肯定是源於那巴掌大的小鐵盒,於是走出屋外,默默拾起落在外面的小鐵盒,放回到方老爺子身邊的桌子上。
萍兒還不知道惹了他爺爺生氣,只是天真回答道:“那盒子是萍兒剛纔幫爺爺打掃屋子的時候,在牀底見到的。萍兒看那盒面上的雕花很好玩,所以就拿出來……”
萍兒的話未說完,已被方老爺子哼聲打斷了,只見他氣憤地一掌拍在方桌上,震得碗裡的蘭碗水都灑了出來,接着厲聲說道:“萍兒,你太不懂事了。不是什麼都可以玩的!”
方老爺子如此激動的反應讓我微微一愕,而萍兒更是嚇得身子發顫,可能從小到大,爺爺都未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頓時又委屈地哭了出來,“嗚嗚!爺爺,萍兒知錯了。萍兒以後不敢了……”
方老爺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鐵盒子,又望了萍兒一眼,面色已溫和了許多,但語氣仍是很嚴厲,但聽他接着說道:“萍兒,你可知道,你爹孃當年就是被這東西給累死的。我……咳咳……”
方老爺子因過於激動,咳嗽了兩聲,呼吸又開始急促了。我連忙上前,幫他揉了揉胸口,勸說道:“爺爺,您別動氣了,當心身體。”同時又安慰萍兒道,“萍兒,你別哭了,爺爺他並非在生你的氣。”
方老爺子胸口一陣起伏,才漸漸平復了下來。他杵着柺杖站了起來,伸出手慈愛地撫了撫孫女的頭頂,又爲她拭掉眼淚,柔聲說道:“好了,萍兒,爺爺不是怪你。你以後別再動這盒子就是了。”
“萍兒知道了,萍兒以後都不敢了。”
萍兒心怯地點點頭,我又好言安慰了她幾句,這才又止住了哭泣,低頭默默地擦乾眼淚。在得到了爺爺的原諒後,也不敢再多問那盒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對於那鐵盒子,我心中自然是充滿了好奇,猜想着方老爺子當年辭官歸隱,一半是因爲不滿明憲宗昏庸無道,朝廷腐敗,另一半的原因肯定與之小盒子密切相關。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爺爺,這鐵盒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方老爺子望了我一眼,神色很怪異,卻未作任何回答,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接着便收起盒子,扶着柺杖,轉身往內屋走去了。
我本想找個機會將那鐵盒子偷出來,打開看個究竟,以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但當我見到方老爺子因剛纔的心臟病發作,而變得有些佝僂的背景,心中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回過頭來,見到萍兒仍因剛纔的事而悶悶不樂,便又上前說道:“好了,萍兒,讓我給你講個笑話兒,你要聽麼?”
以前我也常講故事給萍兒聽,每一次她都聽得津津有味,對我崇拜不已。此時,聽我這麼一說,她立刻點頭表示願意,用那一雙可愛的眸子注視着我。
“有一天,某人想向一個財主借一頭豬,於是派僕人給財主送去一封信。財主正陪着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識字,便裝模作樣地看信。他一邊看,一邊不住地點頭,然後擡頭對來人說:知道了,過一會我自己去好了。”
我祭出了哄女孩子慣用的笑話,自然是百試不爽,萍兒聽罷後,被我逗得嫣然一笑,就如同春天的時候,盛開在小谷外的野花那般燦爛。
次日。
方老爺子本是要準備出谷,將採製的藥材,拿一些到集市上去變賣,換些米糧等食物與生活品。雖然方氏祖孫一直隱居在小谷,但也是不可能說完全自給自足,不和外界接觸的,就算自己能種糧食吃,織布做衣服穿,但別的不說,只要是沒有鹽巴吃,用不了幾年,就得一頭白髮了。
我擔心方老爺了因昨日發病,情況尚未穩定,就勸說他留在家裡,讓我替他出外辦貨。方老爺了也不拂我的好意,當下就答應了留在家中休息,我收拾好藥材,背在竹籮裡,另外又帶上我以前獵到的兩張狐皮。
臨行時,我見打掃完屋子的萍兒一個人坐在屋外發呆,於是上前對她說道:“萍兒,想不想到集市上去玩啊?呵!今天我帶你一起去吧。”
“好啊!”萍兒聞言,興奮的衝口而出,但旋又低聲道,“子淵哥哥,還是不要了,爺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我微笑着說道:“呵呵,傻丫頭。我剛纔跟爺爺說過了,他答應讓我帶你出去玩。”
“真的?”萍兒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可以看出,她很想到外面去看看的。
我心想,由我帶着萍兒,方老爺了應該不會怪罪的,於是伸手颳了一下她那秀麗的鼻尖,又笑道:“呵,不過你得乖乖聽話,我才帶你出去。”
萍兒含羞應道:“萍兒會聽子淵哥哥的話!”
我笑道:“那好,我們這就走吧。”
“太好嘍!”萍兒一聲歡呼,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有機會到小谷外去,顯然是太過興奮了。
“噓!”我將食指放在嘴脣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小點聲,別吵到你爺爺休息了。”
“嗯!”萍兒立刻聽話地低下了頭,輕嘴着嘴脣,斜眼望着我。那乖巧的神態煞是誘人,我再度會心一笑,收拾好東西,帶着萍兒出谷去了。
一路上,我和萍兒有說有笑,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距離小山谷外十多裡的小集市。沿着一條石子小路,兩邊擺開着十多個小地攤,小商販們兜售的是一些水果、米糧、粗布、泥陶和其它一些生活品,相比之下,還不及現代社會一個農村裡的市場。
這個集市我曾跟方老爺子來過兩三回,不過這次正逢每個月一次的趕集,因此要熱鬧許多。萍兒就像只初出竹籠的小鳥,歡快去繞在我身邊,對圍爲的事物都充滿了好奇,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不時的左顧右盼。
我用藥材換了一袋大米,又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將兩張狐皮賣給了一個商販,賺到了幾塊碎銀子。我對這個時代的銀錢還沒有一點概念,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這筆賣買是不是做虧了,但見到那商販一臉貪婪的笑容,心想兩張狐皮肯定不只這個價,不過也不太與之計較。
我掂了掂手裡的碎銀子,想到這是我在古代賺到了第一筆錢,心裡樂得自滿,於是對萍兒笑道:“萍兒,餓了吧,子淵哥哥請你吃東西。”
我帶着萍兒在集市上吃了兩砣牛肉麪,撐得飽飽得,又花了幾個銅錢買了個捏麪人,送給萍兒當禮物。
“謝謝子淵哥哥!”
萍兒滿心歡喜地把玩着捏麪人,那可愛的笑容又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
這時候,太陽早已過了頭頂。我看了看手錶,時候也不早了,便帶着尚未玩得盡興的萍兒,返回小谷。當然,少不得許諾下次再帶她出來。
回來的路上,我與萍兒仍是有說有笑,萍兒更是親熱的挽着我的手臂,哼着我教她的的《波斯貓》的調子。
在如此親密之下,萍兒流露出對我的好感,我自然是感受的到,拿古代的話來說就叫做“芳心暗許”。像萍兒這樣乖巧、可愛的女孩子,我忍不住很喜歡,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在自己的心中,總有朦朧的一絲李若蘭的影子,始終揮之不去。我是不是太癡情了點兒?
“子淵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萍兒的鶯啼般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思緒。我回過神來,見她正笑盈盈地望着我,又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指去括她那秀麗的小鼻尖。當我們回到小谷的時候,已接近黃昏時分了。
我牽着萍兒的小手,正欲往裡走,忽然聽見谷外傳出一陣人聲喧嚷,我心頭一愣,是什麼人會到這兒來的?
“子淵哥哥,怎麼了?”
萍兒望着我,顯然不知有事發生,而我心裡升出警覺,便沒和萍兒直接進谷,而去拉着她,繞過入口,沿着山坡爬了上去。
我放下手裡的東西,拉着萍兒,伏在山頭上往下俯看小谷內的情況。只見到有十二名身着綠色錦袍的男子,他們個個身上偑着刀劍,站成了一圈,正將杵着柺杖的方老爺子圍在中心。如此的情況自然是讓我大吃一驚。
“啊……”
萍兒見到如此的陣仗更是驚呼了一聲,幸好我及時掩住了她的嘴巴。這羣人一看就知道來意不善,方老爺子孤身一人,怎麼對付的了他們呢?我心中大急,琢磨着現在該怎麼辦?
“方博,你這老不死的傢伙,想不到竟躲在這種地方!”
那些錦袍男子的聲音很是尖銳,我躲在山頂上,也能隱約地聽見他們的說話。我看他們穿着清一色的制服,心想該不會是什麼明朝的錦衣衛之類的吧?
方老爺子面對十多人的包圍竟是儼然不懼,只見他從容不迫地說道:“老夫隱居多年,早已不問世事,爾等何故來打擾老夫的清靜。”
“哼哼!方博,你以爲你龜縮在這種地方,我們就找不到了嗎?你乖乖的把那東西交出來,我們可以饒你一條老命!”
我聽到這話,已猜測到,這些人肯定是爲了那神秘的鐵盒子而來的。看來那鐵盒子裡裝得肯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這時,方老爺子冷哼了一聲道:“哼!你們這些東廠的爪牙,爲虎作倀,都不會得善終!”
“不要跟這老不死的廢話了,抓了他回去向大督主領功吧!”
那十來人已紛紛拔出了手中的刀劍,看樣子隨時要準備動手了。然而方老爺子似有所持,仍然佇立不動。
萍兒見狀,已經嚇壞了,在我耳兒怯怯地問道:“子淵哥哥,那些是什麼人?他們好凶啊!”
“萍兒,別怕!”
我低聲安慰着萍兒,自己心裡卻是非常緊張。現在的狀況,對方有十來人,而且都帶着武器,就算是我挺身而出,也幫不了什麼忙,但我卻不能眼看見方老爺子受害,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我還在猶豫不決之時,下面那十二人已經動手了,其中這個揮動長刀,首當其衝,朝着方老爺子砍去。
我心想方身體瘦弱的老爺子如何能夠抵擋這手持武器的狀漢,必定會喪命地刀下,差點轉過頭,不欲再看。誰知方老爺子的身子有如風吹楊柳一般輕輕一搖,竟避開了那人當頭劈下的一刀。
緊接着,其它的十一人也揮動刀劍,向方老爺子圍進了上去。而這時,昨天還因心臟病發差點一命嗚呼的方老爺子,他的身體竟然變得異常敏捷,有如靈動的狡兔一般,在人羣中穿插躲閃,十來把刀劍竟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角。
小谷內發生的情景,真是我看得張大了嘴巴。我揉了揉眼睛,初時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但當我見到方老爺子躲過兩人聯手橫掃向他的刀劍,竟然一縱身,跳起了三四米高,而且在半空中兩個翻騰,動作迅速、優雅,完全堪比任何世界級的體操冠軍。而在他落地之後,手掌輕輕地拍在一個錦袍男子胸口,那人竟像被炮彈擊中一般,頓時飛出了四五米遠,口吐鮮血,再也爬不起來了。
“哇!高手?”
除了緊張與激動之外,我心裡更不知是驚是喜,心想着金庸、古龍他們並不是瞎掰的,原來古代的人真的會武功,只不過沒有像黃易寫的那麼誇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