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月,橋很低,比溪水高不了多少。
王瑩彎腰撫着橋下的溪水,說道:“以前在王家受到了委屈。我總會跑到這裡,躲在橋上哭。”
“誰敢欺負你?”迪說道,從背後抱着王瑩。
此時此刻的王瑩小鳥依人。
王瑩把溪水捧在手中,說道:“我所謂的親戚。”
“他們。”迪輕聲說道,言語中沒有疑惑,對王瑩完全的信任。對他來說,王瑩的話百分之一百可信。
“別看他們見面的時候笑得這麼燦爛,我從小就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沒有父愛母愛的遮風擋雨,受盡的是他們的冷言嘲語。天天被他們當作下人一樣使喚,最後連他們的僕人也不放我在眼裡。八歲到十歲,我住的是王府的雜物房。”王瑩回憶起以前的事,眼角有些溼潤。
“那你親生爺爺奶奶呢,他們怎麼會任由自己的孫子受委屈?”迪輕輕擦拭王瑩的淚,問道。
“王家家族龐大,他們兒孫滿堂,哪裡顧得上我?”王瑩說道。
“後來又怎麼樣了,你怎麼搬出來住了。夢兒不是一直在你身邊的嗎?她去哪了?”迪問道。
“慢慢聽我說完嘛!”王瑩瞪了迪一眼,又繼續說道:“後來呀,十歲的時候我就遇到了曾爺爺,說起來,那是我人生的一次轉折點呢……”
讓我們的鏡頭來到王瑩的十歲那年,深夜,雜物房 。
那天夜晚,也像今夜的晚上這般,明月高掛。但是在王府,由於建造得太過高大,所以很多地方的月光都被擋住,反而顯得幽深暗淡。其中就以雜物房爲甚。
雜物房,顧名思義,也就是放置雜物的地方。王家的雜物房十分大,多爲放置木材還有一切備用傢俱等東西。堆堆擠擠之下,剩下的空間就只有過道了。每天王瑩睡覺的地方就是在過道那裡,她常常鋪一個席子,就能安安穩穩地睡着,也不怕蚊子叮咬。
那天晚上,她就像往常一樣睡覺,卻沒有想到這平常沒有人到來的雜物房竟然出了動靜。
咚咚咚!
“開門!”有人大喊。
“快開門!”那人有些不耐煩,又是狠狠敲了幾下門。
王瑩終於被驚醒了,剛想問是誰,卻沒想到雜物房的門在這個時候被一腳踹開了!
驚訝,慌張。
王瑩驚訝的是王府裡竟然還有這麼橫蠻的人。
王瑩慌張的是,她知道,她分明用了一根很粗的木櫃拴住了雜物房的門,看上去沒有幾個人一起撞門是撞不開的。卻被這個陌生人一腳踹開了,那人是多恐怖啊!
“……”王瑩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靠在了過道旁的木材堆上,只希望藉着幽暗,躲過陌生人的探查。
王瑩緊張地顫抖着身體。
那人慢慢地走進房子,好像在搜尋着什麼,也沒有掌燈,好像在黑暗中依然可以把雜物房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會看到我吧!
王瑩緊緊地盯着陌生人,但是在漆黑之中,她根本看不清楚陌生人的模樣,只能看出個大概身形。那人高大如牛,相比嬌小的小王瑩高了幾倍,再仔細的就看不清楚了。
王瑩不敢放鬆,靠木材堆越來越近,最後就好像整個人都貼在上面一樣!
咚!
咚……
糟糕!
木材堆上的某根木材被王瑩推動,竟然掉落在地上!
“誰!”那人很警覺,馬上覺察出了王瑩製造的聲響!毫不猶豫地扔出了隨身帶着的暗器!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那暗器也不知道有多少,它們貫穿了擋在它們面前的木材堆,向着王瑩的方向凌厲射去!
“啊!”王瑩帶着她童稚的聲音,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喊!
咚!咚咚咚咚!咚咚!
王瑩駭然地發現,數把鋼釘頂住了自己的衣服,死死地把自己定在了木材堆上,動彈不了!
“嗚嗚嗚嗚……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敢了!”王瑩眼淚奔涌而出。
“你是誰,怎麼深夜在這裡出現!還把門給拴上了,叫門也沒回應,讓我在外面等了半天!”那人一連串的話讓驚慌失措的王瑩說不上話來,只能傻傻地瞪着溼潤的大眼,愣着不知道在幹嘛。
那人的聲音本應讓王瑩感到一種蒼老的感覺,但是那氣勢卻是讓人感覺到,眼前看到的這個人很強勢,根本不像是一個老人。
那人慢慢地走到王瑩面前,他好像真的能在漆黑中清楚地看到事物,他打量了王瑩,說道:“你是看守雜物房的丫鬟?”
王瑩點了點頭,但很快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又搖了搖頭。
那人看王瑩點頭,疑惑頓解,他大概已經想到,眼前這丫鬟看守雜物房,在過道上睡覺睡熟了,纔沒有第一時間迴應開門。但王瑩又馬上搖頭,這讓那人感到疑惑。那人疑惑,頓時裝作勃然大怒,吼道:“你敢和我耍花樣!信不信我把你的手手腳腳剁了下來!”
“不要不要!大爺,大俠,大老爺,我沒有耍花樣,我是王府王儞爺爺的孫女,王瑩。”王瑩哭喪着說道。
“嗯?是王儞那小子的孫女?怎麼落得這副模樣?你父母呢?”那人問道。
“我的父親王爾兩年前戰死在沙場,母親對父親癡情,鬱鬱而終。父母雙亡,爺爺奶奶他們也沒有管我。我受盡別人的白眼才勉強艱難地生活下來。我,嗚嗚嗚嗚……”王瑩再沒有說話,只是一味地哭着。
那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哭,想到自己打小也是孤兒一名,頓感心酸,蹲下,把釘住王瑩衣服的釘子拔了出來,讓王瑩撲在自己懷裡痛哭。
王瑩的淚沾溼了那人蒼白而長長的鬍子,她感到依靠的就像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心中感到無比的寬慰。漸漸地,她不再哭了,閉上雙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睡着的。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席子上。那原本被撞開的門也重新從裡面拴上。昨天的事情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對王瑩來說,一天中最爲享受的時光是,睡覺的那段時間,最爲詛喪的是,剛起牀的時候。因爲一起牀,她就會想起今天又要做的事情,劈柴燒火,端茶遞水。很多時候,她都會問自己,是否這輩子就這樣過了呢?
這天,她又再次遇到了窩心的事情,連廚房的大嬸也開始指名道姓的叫她去幹活,而且尖酸刻薄,處處刁難。試想想看,下人受的是主子的氣,下人的氣就只能向更低等次的下人發泄。王瑩就是一個下人,而且更是帶着王家身份的下人,而且毫無依靠,不欺負她欺負誰?
王瑩再也受不住,竟然就從王家跑了出來,一直沿着燕涼的中央大道跑,兜兜轉轉之下連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來到了樹林,那裡有一條溪,溪上有條橋。
溪彎彎延延就像是順着眼角留下的淚水,觸碰了王瑩心酸,王瑩不再走,蹲在橋上默默迪哭。
“哼!在橋上哭什麼!我們王家的子孫歷來都是寧流鮮血不流淚!哪有像你這樣的!”那人聲音從林子裡傳來。
王瑩看去,卻沒有看見有人走出來。
“我在這呢!”聲音又從王瑩的身後傳來。
王瑩着實嚇了一跳,趴在橋上,轉身看去,卻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有些面熟,卻說不出是誰。
“見到我也不叫一聲!”白髮老人很是不滿。
“叫 ……”王瑩當真不知道那人怎麼稱呼,想到昨夜的事情,心中自問:難道叫他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