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起荒原

(這兩天比較忙……)

“這已經是第四批了。”隊伍中的兩名遊俠站在那具殘缺的屍體前,低聲交談着。

“看來,他們真的在到處屠殺那些冒險者們。”修特嘆了一口氣,“似乎我們真不該捲進來的。”

“現在說這些,也已經晚了。”斷腿的遊俠搖頭嘆息。

和修特他們一樣,斷腿遊俠三人組的組合中,顯然也是遊俠爲首領,那名法師年齡最小,也就是二十多歲,閱歷明顯不足,而遊吟詩人在野外顯然沒有什麼發言權,最終決定權都落在了這斷腿的遊俠身上。

是否接納他們,讓他們和五人一起行動,因爲姚言的一句話,化爲了既定的事實。修特顯然沒有反對的意思,於是五人冒險者隊伍接納了三名斬雷公會的後備成員,變成了八人,這樣的隊伍,已經算是荒原上較大的隊伍了。在這個需要碰運氣的荒原上,絕大部分隊伍人數都不多,因爲越分散,就越容易發現黎原晶。

接下來的爭端,就集中在了是理科返回小鎮,還是繼續冒險的事情上。

索林三人都認爲眼下情況太詭異,還是先回去小鎮比較好,理論上來說,就連失去了同伴的他們都這麼認爲,可見他們並不認爲這支隊伍能夠躲過下一次的襲擊。

但是,面對這樣的論調,修特三人竟然都保持了奇特的緘默。

“若是遇到一點挫折就離開的話,我們也不需要前來冒險了。”姚言道,“再說了,就算是遇到了危險,我們也有魔動車,就算是打不過,也是可以逃的。”

面對絕對優勢的人數,本身又是寄人籬下的索林三人,也只能苦笑,他們真不知道和姚言他們一起行動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時,索林說:“我們的一個同伴發現了一個黎原晶的新礦脈,可惜我們還沒有開始挖掘,那些人就來了,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的同伴在發現那礦脈的時候,做了掩藏,或許他們還沒有發現那裡,如果你們實在是不想空手而歸的話……我們可以帶你們去那處礦脈,就當做……對你們的感謝,以及對新公會的進獻吧。”

略加思索,認爲索林沒有必要欺騙自己,修特就答應了下來,他也大概知道索林的想法,認定一個方向,去尋找礦脈,總比漫無目的在荒原上晃盪來的安全,再說了,那裡還是曾經被掃蕩過的地方。

所以,在遇到襲擊之後的八人小隊並沒有立刻返回納姆鎮,還是繼續向荒原的深處進發。

理論上來說,那裡距離姚言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只是大半夜的路程,在有魔動車可以乘坐的情況下,更是幾個小時的車程。但就在他們打算出發的時候,天氣卻漸漸變了。

已經是後半夜,東方本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但是一陣風吹來,天空就又黑了下來,隨着風越來越烈,鋪天蓋地的沙石席捲而來,讓衆人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已經快要燃盡的篝火,瞬間被吹散,無數的柴火翻滾着飛向了無盡的遠方,柴火上的點點火星,只是一瞬間,就完全熄滅了。

誰說風助火勢?在這樣的狂風之下,什麼樣的火焰都會被瞬間捲入高空,然後熄滅不見。

“快回車上去!”修特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大吼道,看衆人還在發愣,他急叫連連,把姚言和小牛頭都推到了車上,然後警惕地看着天空。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黎原荒野,但是他也知道,在黎原荒野上,最可怕的不是強大的魔獸和同類的貪婪,而是變幻莫測的天氣,而所有的天氣中,最恐怖的,就是現在所遇到的沙塵暴天氣。

荒原之上,裸露的土地被大風把土壤一層層的颳起,席捲起來,鋪天蓋地,而那能夠刮地三尺的颶風,更是可以輕易把人捲起來,擰成四分五裂,丟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

誰也沒想到,颶風竟然在天快亮的時候到來,好在在露營的時候,他們已經考慮了這一點,並沒有爲了遠離危險的魔獸而故意遠離綠洲,此時他們就在一個小綠洲中,而附近還有一個小土丘,或許可以略微減緩風的壓力。

把所有人都趕到了車廂裡,修特駕駛着魔動車,來到了小土丘的後面,把魔動車卡到了兩顆矮樹的中間,然後取出了繩子,把魔動車和周圍所有能固定的東西牢牢固定在一起。

奈斯特、索林、庫洛爾紛紛下來幫忙,姚言和小牛頭也想要下來幫忙,卻被修特厲聲喝止了。

“你們留在那裡,看好車頂棚,不準下來!”修特大吼,“帕瑟林,加固車頂棚!”

帕瑟林和布羅瑟爾兩個人對望一眼,開始了加固車身,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自然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麼做,隨着兩人的雙手舞動,一道道的甘霖術降下,散發着藍色光芒的水一層層浸透了車頂篷布,然後被冰凍術整個凍結起來,很快就成爲了一坨冰塊。

看着車頂弧形凸起的頂棚,姚言卻是搖搖頭,道:“這樣不行,會讓我們更危險。”

他用一根繩子固定住了自己的腰部,爬到了車頂上,雙手發出了紅色的光芒,車頂正中心的冰塊融化了,形成了內凹的弧形結構。姚言知道,圓弧形的突起,會讓經過的氣流對其產生強大的上升力,現代航空學就是利用了這種結構製造機翼。在前世,有很多尖頂的房子,會被大風掀掉屋頂,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而與之相反的是,內凹的形狀,則會產生一定的壓力。到時候,風力越大,產生的壓力越大,就會把這輛魔動車死死地壓在地上,絕對不會發生被風吹走的事情。

姚言還對周圍的冰塊進行了一些改造,儘量減少風力對正面的壓力,增大風力對頂部的壓力,這樣或許會對魔動車造成傷害,但絕對比他們被風捲走好。

這種時候,衆人已經是各顯神通,他們不但把頂棚凍結了起來,甚至連輪子都被和地面凍結了起來。

奈斯特和小牛頭也下去幫忙,他們把四周的石頭、泥土什麼的,任何可以移動的東西,都搬上了車,儘量加大車輛自身的重力。

“進去,進去!”風再次大了起來,呼號的狂風幾乎把人的鼓膜吹破,姚言還在車頂上忙活,一個不小心,被風吹了起來,腰間的繩子發出咯咯的聲響,擰成繩子的麻線,一根根的斷裂開來,狂風呼號中,傳來了修特驚恐的叫聲:“姚言!”

姚言雙手緊緊抓住繩子,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看着那漸漸斷開的繩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交替,向下爬去。

“姚言,抓住!”奈斯特又抓住了一根繩子,向外甩出來,那繩子被風吹得筆直,從姚言的身邊斜斜向上飛起,猛烈抖動着,姚言伸手去抓,但繩子卻被風吹得偏了十萬八千里。

“姚言!”帕瑟林的腦袋從車廂裡面探出來,她纖細的手指搭上了繩子,藍色的光芒射出,一層層的冰如同生長一般,沿着繩子蔓延開來,很快就把斷裂的地方吞沒,形成了一個連接姚言和車頂的冰柱,但是姚言的心,卻沉了下來。

被冰凍之後,繩子完全失去了韌性,一根粗壯的冰柱,在風中不過堅持到了十秒鐘,就發出了咔咔的斷裂聲。

“我來!”修特拉出了另外一根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就要出來,但是奈斯特拉住了他,這種情況下,完全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就算是他出去了,繩子也不一定能夠經受住兩個人。

“用這個!”索林拿出了一根鐵棍,那是車上準備的撬棍,立刻有幾隻手伸了過來,舉着撬棍向姚言遞了過來。

但是撬棍終究太短,依然不行。

“我去!”修特拿起了另外一根棍子,轉身就要出去,如果他抓着棍子這端,然後把棍子遞給另外一端的姚言,應該能夠夠到。

“不行,我去!”索林卻是奪過了撬棍,先衝了出去。

雖然和少年相處不過幾個小時,但是少年天真的眼神和開朗的笑容,卻是一瞬間就讓他產生了好感,而少年在遇到他的時候,不曾問任何問題,就幫他治療傷勢,更爲他製作了一隻義肢,這種恩情,他一直記在心裡。

就在索林爬到了棍子的頂端,把另外一根棍子探出去時,冰柱終於達到了極限,在一陣碎裂聲中,化爲了碎片,狂風捲着姚言,只是一瞬間,就被黑暗吞噬了。

“姚言!”修特狂呼,狂風在呼號,他們甚至連姚言的慘叫都聽不到。

所有人中,只有修特可以看到姚言正在空中掙扎着,被那颶風越卷越遠。眼看情況就要無法挽回,他咬牙下定決心就要那麼做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他的眼中,一道道的紋路在天空中浮現,如同一張懸掛在黑暗中的蛛網,在這蛛網之中,姚言就像是被蛛網抓住的小蟲子,被固定在半空中,不論風怎麼吹,都紋絲不動。

那張大網慢慢落了下來,就像是整個天穹都在隕落,而大網上粘着的姚言,此時竟然還有心情對他們揮手,做鬼臉。

“天……天哪……魔……魔網!”修特此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吃驚的下巴都要掉了。他曾經看到過姚言的背後,有魔網的紋路在閃耀,但是他從來不曾想過,魔網竟然能夠如此清晰的在這個世界具現化出來,這真的是魔網?還是魔網賜予姚言的能力?如果是的話,姚言到底擁有什麼養的天賦?

其他人卻是沒有他的鷹眼,根本就看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此時都大叫着,問發生了什麼,在他們眼中,似乎是風力減減減弱了,所以姚言就直接落了下來了。

待到姚言降落到車頂上,衆人立刻七手八腳地把他拽回來,小牛頭抱住姚言就是一陣嚎啕,那哭聲之大,差點把風聲都壓了下去。

其他幾個人曲起手指,對着姚言的腦袋一陣亂敲,把他敲得抱頭鼠竄。

“我讓你冒險,我讓你冒險,這種事情,你爲什麼要自己去做?你知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你?”衆人大吼,姚言無辜道:“剛纔擔驚受怕的是我好不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衆人的拳腳淹沒了。

颶風呼號,魔動車拼命顫動,若不是已經被堅冰凍結起來,恐怕此時已經被吹飛了。

衆人彼此依偎着,縮在車廂裡,車門處已經被堅冰封了起來,但是無孔不入的風還是別從細小的縫隙中,向車廂內灌入。

姚言縮在巨熊的一隻大爪子旁邊,修特似乎生怕他再被風吹跑一般,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雖然相處不過十多天,但是修特已經把這個少年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弟子,而不僅僅是一個利用的對象,歸根結底,他們不是無情之人。

修特本來打算問姚言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他看了一眼索林他們,雖然剛纔他們的表現,已經讓修特接受了他們,但是一直逃亡以來養成的謹慎性格,卻讓他沒有在這種時候開口。

而且,姚言似乎也沒有解釋的意思,這就說明,姚言希望這件事情是他自己的秘密,而不希望更多人知道,似乎……自己也應該裝作沒有看到吧。

風一直在呼號,天一直沒有亮起來,似乎黑夜已經成爲了永恆,就連太陽都被風吹熄了,魔動車在颶風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雜音,此時沒有人能夠鎮定下來,八個人擠在狹小的車廂裡面,幾乎擠滿了。

被包圍在中間的,是姚言和小牛頭,他們兩個的實力最弱小,其他人不分職業,不分性別,全部互相緊緊抓着,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人有說話的心思,所有人在大自然的暴怒之中,都只能拼命顫抖。

“壞了……”即便是在冰層之內,衆人也不是對外界全無知覺,實力高深的他們,聽覺也都很靈敏,此時也能聽出來外面的動靜。

哭號的風聲中,隱約傳來了斷裂的聲音,顯然四周的小樹都已經被吹折了。

“不妙啊……”奈斯特低聲呢喃,他下意識地抓緊了自己的巨劍,這種時候,他也只能尋求自己的武器當做慰藉,但是在恐怖的自然之力面前,再強大的神兵,又有什麼用處?

斷裂的聲音越來越強,似乎整個世界都在颶風中坍塌,他們只覺得腳下在拼命震動,似乎有一隻巨龍被這颶風驚醒了過來,在大地上拼命翻騰。

下一刻,衆人只覺得天旋地轉,在寒冰與鋼鐵組成的狹小空間內滾成一團。

若是有人能夠在颶風中極目瞭望,或許能看到,一片片的地皮,都被颶風揭起,卷向空中,然後在空中化爲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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