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愛信守(上)
夜晚福州百里郊外的涼亭中,從土財主白剝皮‘化緣’滿載而歸,恆山派一羣十六、七的小尼姑們興奮的唧唧喳喳,只有儀琳默默識出令狐沖雖也大笑,卻滿眼的悲哀,整張臉鬍子拉扎,蒼白憔悴。
終等夜深無人時,她咬咬脣無言走至喝悶酒的令狐沖背後,抱膝坐到一旁輕聲道:
“令狐大哥,對不起,我也聽聞了你小師妹的死訊,都怪我太笨,沒識出你就是吳將軍。否則,一定、一定……”
小尼姑儀琳說到這裡,咬咬脣把頭埋進膝蓋,悶悶道,“令狐大哥,你這個樣子,我……我好擔心。我想林師兄跟我一樣,不願意你傷心,才……才瞞着你。”
令狐沖聽儀琳這凡勸說,想裝瀟灑卻對上儀琳一雙清水似的雙眼,那笑便有些掛不住了。只能又悶灌一口苦酒道:“儀琳師妹,我和林師弟、小師妹之間的事,你不明白。你總以爲世上人人如你一般心善,其實,呵呵呵……只怪我太蠢,自杭州西湖之後,早該想到。”
“想到什麼?”
“一年前的他曾經在洛陽金刀王家,親口對我說,受困西湖是因爲將有一天……”
……哪怕,將來一天,我倒行逆師,殺了你小師妹?……
相及此,令狐沖閉上幾夜未眠而充血乾澀的雙眼,暗咬牙關,一邊是江湖傳聞的言詞鑿鑿、一邊是師父師孃的血淚控訴。一閉眼卻又閃現杭州西湖之畔那日——
一月前的那日,兩人望窗外西湖美景,吃早飯中卻各揣心思,待茶後令狐沖抱林平之回客房,林平之端詳抱自己回房神遊太虛打鬼主意的令狐沖,默默無語,令狐沖說要回去探吳天德的底,獨留他在房間便出了門。他坐在牀沿,怔怔出神中,忽瞥見令狐沖衣物中竟是那本《笑傲江湖》曲譜,回想方證方丈一別時的禪語:
……禪機未到,隨點即不中的……
不由苦笑也不知他倆還要經歷多久才能一生相伴。
搬上自己的腿,盤腿坐牀上,目觀鼻、鼻觀心,左手撫胸、右手按腹,修練易筋經的內功心法,圜一身之脈絡,系五臟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斷,氣自內生,血從外潤。一點一滴,七經八脈如絹絹溪流,一匯支流,支流匯大川,循環往復。
練了足有兩個時辰,林平之收功慢慢吐息,撩衣搬腿下地,然後試着慢慢伸直膝蓋,然後轉動足踝,重複復健運動直至夕陽西斜,才停下鬆口氣,擡臂拾袖試掉額頭汗水。
良久之後門外令狐沖跨步客房,仍是一身去的衣裳,氣忿之極的握拳搓胳膊細說那吳天德的詳情,林平之越聽越氣憤直說句:“豈有此理,那吳天德竟敢強娶民女!”
“林師弟,那戶人家真是可憐,咱們一定要救位無辜的姑娘。”
“那還用說,”林平之義憤填鷹,“遇見不平,拔刀相助。”
聞言令狐沖轉即嘻皮笑臉:“那就請林師弟換裝嘍?”
“哎?”
……
三日後,臨安:
“讓開!讓開!咯老子,沒看到本將軍娶妻啊!哇哈哈哈……”
“哇,這軍爺好凶哦!你看你看,後頭牽一匹馬上坐個蓋臉絹帕小娘子,怎麼回事啊?”
“你沒看見,那小娘子掩面而哭,哎呀,世風日下,如今的軍爺欺男霸女見怪不怪,這小女子楚楚可憐,哭得梨花帶淚,定是被搶來的呀,可憐喲!可憐!”
“哎喲喲,可憐見的……”
面對兩旁避開百姓們的竊竊私語,令狐沖洋洋得意,左搖右擺一手牽繮繩,一手摸縲腮鬍子,如螃蟹般橫眉豎目走過市集,他身後高頭大馬之上側坐一人,一身鳳衣羅裙,柔弱身子楊柳腰,一雙鴛鴦戲水紅繡鞋蕩在半空,大紅喜帕流蘇下只露出尖尖下巴,還有一縷青絲滑過粉頸,一種猶抱琵琶半遮臉的楚楚可憐狀。
令狐沖越來越喜歡,仰天大笑,滅哈哈哈哈,自己果然是個天才,任江湖人想破腦袋,也找不到,全武林黑白追殺的林平之竟是本將軍令狐沖的老婆,咦嘻嘻嘻嘻……
今天好運氣,本軍爺娶嬌妻!
正腦暇想中,遇過餛飩攤子,嗯,有點餓了。回頭見馬上端坐之人,雙手糾結紅帕,掩面使勁擦口水,便是好笑,指攤子:“來啊,給爺來兩大碗,要多放香菜蝦皮還有香油。”
那餛飩攤主估計耳朵不好使,呆若木雞一手拿勺,一手拿碗,勺裡的湯水餛飩滴滴嗒嗒淋滿腳——嗯?神馬情況?令狐沖向前踮腳只見前面一羣鶯鶯雁雁的姑娘……
“哎喲,那邊坐的法師喝湯好斯文呢!”(撫額)
“法師那麼年輕,怎麼就出家了?(擰帕)”
令狐沖一陣惡寒,目力所及只見個模糊的背影和個斗笠,背影挺拔倒不像不戒,嗯,江南這一帶不熟,估麼要真遇到什麼大師之類不妙,還是避開吧。馬上那位不幹了,巴巴見好吃的餛飩越來越遠,繡花鞋不甘心踢出兩腳。令狐沖揉揉後腰,懼內安慰:“前面還有,莫急莫急哈。”
果然一路市集,沿街好吃的叫賣:
“雞蛋韭菜煎餅,好吃的韭菜煎餅,香飄四里……”
“快看快看,那有個法師——”(星星眼)
“相貌堂堂怎就出了家,看得人家心怪疼的。”(咬脣)
令狐沖無語望天,繼續走……
又一個攤子:
“甜甜的海棠糕喲,十分一個哦,不甜不要錢……”
“你看你看,那法師喝湯時,睫毛好長,不是江南人吧。”(星星眼)
無視,繼續走……
“炸臭豆腐、炸臭豆腐,外脆內酥……”
“包子、熱乎乎的鮮肉大包子,皮薄汁多……”
“賣湯糰、甜甜糯糯的湯圓,香芝麻、甜豆沙、鮮豬肉咧……”
“蘇州紅湯羊肉面,面韌肉爛、香飄四里喲……”
令狐沖咬牙無語,彎腰駝背,死拖活拽將脖子扭成90度盯住羊肉面的新娘子牽走,肚餓繡花鞋抗議的改踢變踹,後背立馬咚咚咚三下窩心腳。瞧得四旁百姓喝口鮮美羊湯,呷嘴抹油憤慨指道:
“看那軍爺忒心狠,怕這小娘子逃了,都不給吃的。”
“太可惡了!年紀輕輕被逼嫁個啤酒肚混漢……”
“對,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灰溜溜跑出鎮子,終於到無人之處,令狐沖哎喲一聲,繡花鞋已飛中後腦勺。他抱住腦袋和那隻鞋,忍無可忍指馬上罵道:“哇,你謀殺親夫啊!有你踢那麼狠的麼!”
‘新娘子’也火了,一掀蓋頭,毫無形象,劈頭蓋臉回罵:“你活該!誰叫你逼我穿這套衣裳!”
“哇!你敢罵本軍爺!看本軍爺怎麼收拾你!”
“哼!Who怕Who啊!”
“倒叫你嚐嚐本軍爺的厲害!”
令狐沖一甩馬鞭,竄上馬鞍摩拳擦掌,那頭新娘子挽起袖子,兩口子正開打,一道充滿正義感的喊聲炸現馬前:
“無恥朝廷鷹犬,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強強良家女子!活膩了,老子要取你狗命!”
哎——
坐馬上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馬前,頭戴斗笠,灰布僧衣的高大男子,昂首挺胸站兩人面前,雙手抽一對鋼刀,擋馬頭揮刀,一副綠林好漢的氣宇軒昂。看得令狐沖非常不爽——就是這個罪魁禍首,喵的,這年頭咋和尚都比將軍吃香,提刀罵道:“咯老子的什麼狗賊,敢在這兒管本軍爺!”
“呸,無恥狗官,老子爲民除害。”
那和尚一揮鋼刀,又對新娘子抱拳道,“姑娘,不用怕,我乃少林弟子,今日路見不平,替你砍這狗……(話說一半,和尚開始嗅鼻子聲,咦道)咋沒女子香,咦咦?”
只見那法師顫指林平之,大叫一聲:“是你——”
(嚇,被識破了?)
下一秒,那法師一百八十度甩頭撒腿就飛,轉眼萬里獨行,一陣大風颳過新娘蓋頭,兩人再次面面相覷:
“嗯,餓花眼了吧,採花的改護花了?”
“呃,難道大叔有壟斷意識?自己幹不了,也不許別人幹。”
“我們好像漏了什麼重點?”
“……嗯,中午吃什麼?”
“噢,剛買兩籠蘇州湯包。”
“哼,還算識想,這還差不多。”
“嘔——”
“喂喂喂……”
兩人沿途閒扯鬥嘴倒也閒趣,只是,一會纔好好的令狐沖突臉色大變,捂嘴作嘔中匆匆跑去樹後,說是去大解卻大半個時辰才歸來,林平之見他歸來時,行走如飛,步履穩重便知是真氣反噬後,不得不再去修練吸星大法,內功修爲每進一層下次反噬更苦一份,心中擔憂不已,暗自下決定,要用易經筋幫令狐沖一解反噬之苦。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實在太忙了,天天加班,向各位抱歉,會努力的。。。。嗚嗚,救暖。。。
剛剛看完才覺金老俠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呀,介意沒看過都去看看,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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