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和阿貴坐在茶棚之中,一邊喝着茶,一邊吃着香乾和花生米,再看着河邊熱鬧的景象,倒是有幾分愜意。
當然,他們這次來到這裡,可不是爲了看風景的,而是爲了迎接一個人。前些日子,方大元派人捎來書信,說是有一個貴客要從南直隸過來,讓方洪幫着迎接一下。
“也不知老爹說的貴客是誰?也不說的清楚一點,難道我們就在這乾等着麼?”方洪又喝了幾口茶,滿滿的一碗茶此時已經見半,他的耐心也損耗了不少,便有些不爽的說道。
“老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少爺您等着就是了。”阿貴在一邊笑了笑,他相信自家老爺不會犯這等低級的錯誤,此番舉動,定然另有深意。
方洪撇了撇嘴,倒是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桌子,喊掌櫃的再送上來一些吃的。
“嘩啦啦。”就在方洪二人繼續吃喝的時候,遠處的河面之上,緩緩的駛過來一艘巨大的船隻,有十來丈長,四五丈寬,通體木製,吃水極深。
看這船的樣式,應該是一艘糧船。在船的甲板上面,站着十來個身影,或是做書生打扮,或是莊稼漢的模樣。
因爲如今各地都在鬧匪患,陸路難走,這水路反倒興旺了起來。不少人家都會舍點銀子,借商船來往各地,既快捷又安全。
“小姐,你看,前面就是長寧縣了,等我們到了就安全了。”在甲板之上,站着兩個女子,爲首的穿着綠色的對襟衣裙,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而她的身邊,則是站着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
按理來說,這良家的女子若是拋頭露面,必然會引起大家的指指點點。不過,她們二人站在船上,卻無一人靠近,反倒一個個遠遠避開。
因爲……她們長得太醜的。那個被呼作小姐的,身段倒是窈窕,但卻是一臉的麻子,嘴角還有一個長着毛的大痦子。而那個丫鬟更是難看,眼睛小,嘴巴大,蒜頭鼻,皮膚黝黑,幾乎女性不該有的,她全有了。
尋常人只要看了她們一眼,便不再想看第二眼。也沒人誤會她們不是良家,要是長這麼醜都不是良家,那也沒有良家女子了。
“鶯兒,小聲一點,莫要驚擾了別人。”那小姐趕按住了丫鬟的嘴巴,這口沒遮攔的,咱倆這是逃難來了,你還那麼大聲。
不過,很明顯,她這是多慮了,邊上的人都離她們好幾丈遠呢,再加上這江風很大,外人根本聽不着他們說話。
“小姐,你說方壇主能不能撐得住啊,教中那些人近來越加的放肆了。”丫鬟聽了小姐的吩咐,趕緊把聲音給壓低了,但依然在小聲的問道。
“什麼方壇主,在外面要叫方老爺……我們要相信方老爺,只要那些人沒有得到漢王遺庫的剩餘地圖,方老爺便不會有事。反倒是我們,千萬要藏好了,免得讓方老爺分心。”小姐的面上露出了一絲擔憂的神色。
“是是,方壇……方老爺說,這次過來接我們的是他的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長得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方老爺那麼厲害,他家公子肯定也很厲害。”這小丫鬟的思維跳的有點快,剛剛還在擔心方大元呢,一轉眼就跳到另一件事情上了。
“別犯花癡了……鶯兒,我可以告訴你,方老爺不希望我們把他公子給牽扯到這件事情當中,你也千萬別說漏了嘴,把我們的身份給泄露了出去。”小姐用指頭叩了小丫鬟的腦袋一下,告誡着說道。
“知道啦,小姐,這句話您都說了好幾遍了。”小丫鬟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子,有些委屈的說道。
“船靠岸了啊,要下的抓緊下去。”二人正說着話,船隻便緩緩的逼近了岸邊,因爲糧船吃水很深,不能靠岸太近,只能架起一塊木板,讓人上下。
“喲,徐主簿,趙班頭,你們也在這啊。”方洪喝了一肚子的水,正打算找個角落放放水,卻看到趙成等縣衙人員,一溜的站在碼頭那裡。四周還有衙役和巡檢司的人巡邏,把苦力都給驅趕走了。
“原來是方少爺,今日有新明府調任過來,我等來此迎接。”徐江一看是方洪,心頭忍不住一個哆嗦。任誰跟一尊神靈面對面談話,都會有這樣誠惶誠恐的感覺。不過,他也知道這四周有外人在,倒是沒有說漏嘴,只是言語之中比較恭敬。
“新任明府?張裕明不幹了?”方洪這些日子還真沒有注意到縣衙官員的變動,這張裕明命格不過是半紅半白,這明府的位置坐不穩當也是正常。
“是,張縣令升官了,去了別處做了同知。”徐江滿臉的堆笑,給方洪說了一遍。他邊上的大小官員,都在心裡暗暗吃驚,徐主簿一向冷麪示人,怎麼今天這麼反常?這位方少爺又是何等人物?怎麼會讓主簿大人如此對待?
“同知?那祝他好運了。”方洪哂然一笑,張裕明也是好玩,這縣令還坐不穩當呢,竟然想着去做同知。如果上頭有人護着還好,若沒有庇佑,遲早得從那位置上掉下來。
“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們繼續等人吧。”方洪有些尿急,便揮手離開了此處,找個角落解決了一下,才施施然的出來。
“你等婦人,不思在家相夫教子,反倒拋頭露面,毫無廉恥之心,真不知你家人是如何教導的。”方洪剛剛出來,便聽到一艘大船上面,傳來了一陣激昂的斥責之聲。
“哼,你這酸秀才,不就是想搶在我們前頭先下去嘛,還找那麼多理由。”在那斥責之聲剛落,便傳來一道清脆的反駁聲音。
“酸秀才?好笑,我可是正經的進士出身,你這刁婆子,真是滿口胡言。”那人當即冷笑一聲,半嘲諷的說道。
聽到這爭吵的聲音,方洪忍不住的眯起眼睛,擡頭往那糧船上頭看去。進士出身?這是新來的縣令麼?不過聽着聲音,也不像是個穩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