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韃靼人似乎也學聰明瞭一樣,也不像昨日那般藉助雲梯來攻城,反倒讓人削了幾根巨大的木頭,準備開始撞門。
應州只是一個縣城,城門能指望有多堅固?只是撞擊了幾下,那並不高大的城門,就發出了難聽的呻吟之聲,上面還出現了一條條的裂縫,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
明軍集中主要力量對付撞門的韃靼士兵,但是收效卻甚微。韃靼人真的變狡猾了很多,他們用木板造了一個厚厚的頂棚,以幾根長木架着,上面還鋪了一層泥土,用來作爲遮擋。
扛着巨木攻城的韃靼士兵被這層頂棚擋着,不僅油潑不到,火銃的效果也不大,甚至火焰也燒不到他們,他們可以安全的撞擊城門。
這個變故,讓城上所有人都咯噔一聲。韃靼人的風格怎麼變得這麼犀利?昨日還用死力氣攻城的,今天立馬就變得這麼難纏。
朱壽見此狀況,趕緊派人以重物堵住城門,免得城門被輕易的攻破。隨着他的命令,不少士兵趕緊去裝填泥沙袋子,抵在城門後面。城內的一些青壯也過來幫忙,撿拾一些木頭石塊,和泥沙袋子壘在一起。
雖然這讓韃靼人攻城的速度緩了下來,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根本就頂不了多久,一旦大門被撞碎了,再多的泥沙袋子也沒用。
“這次怕是真的得出事了。”站在城頭之上,方洪有些無奈的看着下面攻城的韃靼士兵,韃靼人的統帥難道是換人了?竟然想出了這麼個法子。
楊敬業也沒有好辦法,他雖然武力強大,但也不能一個人單挑一個軍隊,在千軍萬馬之中,頂多做到勉強自保。
“方洪,回去收拾東西,我們準備離開,去大同府城。”楊敬業知道城破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除非是有援軍到達,不然守在這裡就是死路一條。
方洪點了點頭,因爲這次是和韃靼人打仗,也不方便帶着博迪,博迪就留在了大同府城。他們如果要離開,肯定要把博迪給接回來。黃皮子則留在博迪身邊,貼身保護着他。
二人準備離開此地,而也有人抱着同樣的心思。
“鎮國公,我們快點離開吧,應州城……守不住了!”張永跪倒在朱壽的身前,苦苦的哀求着說道。
“混賬東西,我們有三萬大軍,和韃靼人差距並不懸殊,你竟然想讓我逃?”朱壽一腳就揣在了張永的肩頭,將他給踢得翻滾了幾下。
朱壽的臉色鐵青,雙目泛紅,他一向認爲自己精通兵法,若是能夠領兵,絕對可以戰無不勝。可他才第一次戰鬥,就被敵人逼迫到這個份上,他如何能夠甘心?
張永苦笑不已,邊軍向來只擅長守城,若是真的硬碰硬,絕對不會是韃靼人的對手。如今邊軍剋扣嚴重,使用的火器都是粗製濫造的,昨天守城了半天,已經有不少火銃報廢了,難道指望那些士兵拿着長刀去跟人廝殺麼?
但是,這些話說了朱壽也是不會聽的。皇上一向都任性自我,你越是反對,他就越不會理睬。在京城的時候,太后和諸位閣老聯合起來,還能壓住他,如今在這裡,根本就無人能制。
“咔嚓。”就在張永準備再勸的時候,整個城頭恍然間似乎震動了一下,一道清脆的響聲響起。緊接着各處便傳來了“城破了”的呼聲。
朱壽的面色一陣蒼白,身形晃動了幾下。快!太快了,他這次失敗來的太快了,連他都沒有準備好應付的招式,就已經被人給攻破了城池。
“王勳,快,快派人護住鎮國公,我們準備走!”張永趕緊站起了身,對着一邊的王勳吩咐着說道。
王勳也是嚇得六神無主了,他以前守在府城裡面,哪裡經過這樣的場景。聽到張永的吩咐,趕緊點頭應道。
“我不走!來人,守住城門口,現在是我們的機會!”朱壽不肯答應,城門口只有數丈寬,韃靼人想要通過,只能少量的進來,只要守住了這裡,完全還有獲勝的機會。
他們有三萬大軍,敵人並沒有決定性的優勢。
“不行啊,這太危險了!”張永還不肯答應,但朱壽一腳把他踹了出去。他的骨子裡都向往着冒險,想要讓他不戰而退,那時不可能的事情。
而一邊的王勳則是心臟一懸,差點沒有哭出來。您好好的跟着我們一起撤退多好啊,幹嘛非要留下來硬拼。您留下來了,我們還好意思跑麼?
他只是一個文人,雖然領了武職,但也多是象徵意義,讓他到戰場上廝殺,這不是瞎扯淡嘛。
就在他鬱悶的功夫,朱壽已經衝了出去,手裡還提着一柄長刀。張永幾人差點沒給嚇死,只得慌慌張張的跟了過去。
韃靼人在打破了城門之後,又連續撞擊了幾下,將厚重的城門直接給撞成了碎片。又有一幫士兵上去,不住的將泥沙袋子給運出去。所有韃靼人的士氣都大振,勝利已經就在眼前了。
朱壽緊緊的抿着嘴脣,手裡死死的握住長刀,他的身邊則站着無數的士兵,擁擠的立在應州城的街道上面。
面前堆積如山的沙袋已經晃動了起來,很明顯,對面的敵人正在迅速的搬走袋子,要不了一盞茶的時間,雙方就能碰面。
在朱壽的心裡,涌起了一陣奇怪的情緒。他的心臟在加速跳動,皮膚都有些發紅,但身體卻覺得很冷,手腳都有些顫抖。
他知道,或許被韃靼人抓住之後,他不會被殺死。但這對於他來說,比死亡更難忍受。他甚至涌起了一個念頭,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自殺或許來的體面一點。到了那個時候,朝中那些大臣怕是很高興吧,自己這個禍害終於死了。
唯一會爲自己傷心的,怕是隻有母后了吧。